Warning: is_file():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(4096): <?xml version="1.0" encoding="utf-8"?> <!DOCTYPE html PUBLIC "-//W3C//DTD XHTML 1.1//EN" "http://www.w3.org/TR/xhtml11/DTD/xhtml11.dtd"> <html xmlns="http://www.w3.org/1999/xhtml" xml:lang="zh-TW"> <head> <title>第七章</title> <link href="stylesheet.css" type="text/css" rel="stylesheet" /> <link rel="stylesheet" type="application/vnd.adobe-page-template+xml" href="page-template.xpgt"/> </head> <body> <div> <h3>第七章</h3><br /><br />  她耐著性子等著,很快地,五分鐘過去了,她腕上的手錶正是九時正,木蘭花仍未曾看到有任何人上天台去,但是就在這時候,她卻隱隱聽得天台之上,傳來了一下十分奇怪的聲音,那聲音十分黯啞,也相當淒厲,聽來像是一個人,正在張口呼叫,但是卻又突然被人緊扼喉嚨一樣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猛地吃了一驚,身形快捷得像貓一樣,向上面竄了上去,天台的門,只不過是虛掩著,木蘭花一伸手,就推開了門。<br /><br />  門才一推開,眼前的情形,就令得木蘭花呆住了。<br /><br />  天台上面,豎立著巨大的霓虹燈招牌,濃烈的顏色,照得天台上色彩紛呈,紫色、紅色、綠色、黃色的光影交織著,使得整個天台,變成了一個奇異的,充滿著詭異色彩的地方,又像是童話中的境界,也像是古代魔術的工作室。<br /><br />  而就在那充滿魔幻色彩的天台之上,一個頎長的人影,正在擺著手,發出那種沉重而淒厲的聲音,身子也在顫動著,看來像是在跳新式的熱舞。<br /><br />  但是他當然不是在跳舞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才一推開門,那人便抬起頭,向木蘭花望了過來,他的身子,恰好在一片綠色光芒的籠罩之下,所以當他抬頭向木蘭花看來之際,他的面上一片慘碧色,他的兩隻眼睛,睜得如此之大,以致看來像是眼珠隨時可以脫離眼眶一樣。<br /><br />  而他的口,則像離了水的魚兒一樣地張翕著。<br /><br />  這個人整個神情,說不出來的可怖,他簡直已不像是一個人,他的樣子,連得一向膽大的木蘭花,也不禁為之陡地一怔。<br /><br />  但木蘭花立即看出,那人是柯一夢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更看出,柯一夢遭到了意外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立即向前奔去。<br /><br />  她奔到了離柯一夢還有五六碼遠近的時候,鼻端便聞到了一股異樣的氣味,那是氰化物獨有的杏仁油味道,木蘭花更可以料到,柯一夢是中了毒!<br /><br />  柯一夢當然不會是自殺的,他來到這裡,是約了一個人,而他在事前,還曾和這個人通過電話,在電話中,他責備那人「弄壞了」事情。<br /><br />  即便是再沒有推理能力的人,也可能推斷出,柯一夢中毒,正是那個他要約見那人所下的毒手,那人是早在天台上等著柯一夢的了!<br /><br />  木蘭花這時候,已沒有時間去後悔,為什麼自己不在柯一夢一上天台的時候,便立即跟了上去,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麼柯一夢便不會遭毒手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連忙再跨一步,將柯一夢扶了起來。<br /><br />  柯一夢望著木蘭花,喉間繼續發出那種聲音,他似乎認出了木蘭花,但是他中毒已深,氰化物又是最毒的毒物,他已經喪失了講話的能力。<br /><br />  他只是勉強揚起手來,向天台的一角一指了一指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隨即循他所指看去,只見天台的邊緣之上,有著一隻鐵鉤,那鐵鉤在略略地移動著,木蘭花一看到這情形,便立即想到,那鐵鉤是連著一道繩子的,而繩子上正有人在攀懸,所以鉤在天台石欄上的鐵鉤,才會在顫動著的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連忙放下了柯一夢,一個箭步,向前竄了出去,她到了石欄之旁,向下看去,果然如她所料,有一個人,已沿著一條繩索在向下落去,那人的下半身,已經進了十五樓一間房間的窗子,但是上半身都還露在窗外,正準備潛進去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陡地叫道:「喂,你!」<br /><br />  那人的身子猛地一震,連忙抬起頭來。<br /><br />  那人一抬起頭來,便和木蘭花打了一個照面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在天台的石欄上俯身下望,而那人則在十五樓的窗口上抬頭向上望來,兩人之間的距離,不會超過十英尺的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可以將那個人的臉面,看得十分清楚。<br /><br />  那是一個醜得難以形容的漢子。<br /><br />  而木蘭花在一瞥之間,便立即肯定,那人就是博物院中的聾啞人陳三──當然他只是化裝成為陳三的一個人,也就是這一連串神秘事件的主角!<br /><br />  木蘭花一揚手,道:「別動!」<br /><br />  可是那神秘怪人,卻向木蘭花咧嘴一笑,身子向下一滑,已滑進窗口去了,木蘭花自衣袖之中,射出了幾枚小針──那些小針中,含有強烈的麻醉劑,使得被射中的人,在半分鐘之內便昏迷不醒,至少要半小時,方能夠略有知覺。<br /><br />  然而,木蘭花那幾枚小針,顯然都未曾射中那人!<br /><br />  因為那人滑進了窗子之後,那段連著鐵鉤的繩索,突然揚了起來,脫離了天台的石欄,那當然是不給木蘭花以追蹤的機會。<br /><br />  然而木蘭花卻就在此際,毫不猶豫地跨過了石欄!<br /><br />  在石欄之外,只有五吋寬的一道石簷,可以勉強站住身子,而在那五吋之外,便是接近兩百尺的地面,人若是跌了下去,那實是不堪設想的!<br /><br />  但是,木蘭花膽大包天,她在石簷上略站了一站,立即身形一矮,又向下滑了下去,當她身子下滑之際,她雙手已抓住了石簷,那樣一來,她的雙足,已經可以搆到剛才那神秘人物滑進去的窗子。窗子已經被關上了,木蘭花足尖碰到的是玻璃。<br /><br />  接下來的,是最危險的一個動作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雙足在玻璃上猛地一蹬,「嘩啦」一聲響,玻璃被她鑲著鐵尖的鞋子蹬碎了,木蘭花整個人,也就看那一蹬之勢,在玻璃的破洞之中,穿身而過,她的身子在穿過玻璃碎洞之際,並沒有受傷,只不過衣服被撕破了好幾處。<br /><br />  她穿過了窗子,人已到了房間中。<br /><br />  她立時就地一滾,滾開了幾步──她幾乎是在鋒利的碎玻璃上滾過去的,但是她卻並沒有受傷,那全是她對全身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。<br /><br />  在夜總會中,我們時常可以看到一種雜技表演的人,赤著雙足,自高處躍下,躍在一堆碎玻璃上,而他的雙足可以安然無損。印度的苦行僧,可以睡在釘床之上,這也全是對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滾出五六尺,到了一張沙發的後面。<br /><br />  她沉聲道:「好了,你逃不走了。」<br /><br />  房間中十分黑暗,天台上的燈光,只有一小部份射了進來,卻並不能使人看清東西,木蘭花叫了一遍,沒有人回答。<br /><br />  她估計自己和那神秘人物,先後從窗中進房間來,前後相差,至多也不過一分鐘而已,難道那神秘人物已經奪門而走了?<br /><br />  如果是那樣的話,那麼這個神秘人物,有什麼時間來卸下他的化裝呢?他總不能用這種可怖的樣子來租這間房間的,當然他也不能用那種可怖的樣子離去,因為那太受人注目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正在想著,突然,房門「蓬」地一聲響,被人一腳踹了開來,走廊中的燈光,立時射進了房中,這是一間陳設得十分華麗的套房。<br /><br />  在房門口,站著兩個男子。<br /><br />  那兩個男子站立的姿勢,便給人以身手矯捷的感覺,他們的手中都握著槍,同時喝道:「快舉起雙手,放棄抵抗!」<br /><br />  雖然背著光,但是木蘭花還可以看到,那兩個男子中,左面的那個,是她所認識的,那人叫梁光,是一個私家偵探。<br /><br />  梁光會在這時候出現,當然他是受雇於這家大酒店的私家偵探了,而他之所以會踹開了房門,當然是有人去通知他,房間內有了「盜賊」的原故,而那個通知他的人,自然就是先木蘭花進房一步,並且立即離開了房間的那個神秘人了!<br /><br />  觀乎他不但立即離去,而且還去報告了酒店的偵探這一點,這個神秘人物行事之鎮定,當也可見一斑!<br /><br />  木蘭花知道,那神秘人物一定已走遠了,自己如今可做的事,只是從酒店方面,多瞭解一下那神秘人物的外貌行動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並不是容易被失敗壓倒的人,這時,她無疑地是失敗在那個神秘人物之手了,因為她早已知道柯一夢會和一個神秘人物會面,她又一直跟蹤著柯一夢,而這個神秘人物還是對柯一夢下了毒手,而且,木蘭花雖然見到了那人一眼,卻仍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,只不過肯定了那人是扮成聾啞人陳三的樣子而已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略想了一想,便從沙發後面站了起來。<br /><br />  「別動!」她才一站起,門口兩個男子便齊聲呼喝。<br /><br />  「梁光,」木蘭花笑道:「那麼凶作什麼?」<br /><br />  左邊的那個男子,震了一下,立時向前踏了一步,「拍」地著了燈,木蘭花也已笑著向前走去,道:「不認得我了麼?」<br /><br />  「這……是怎麼一回事?」梁光的面上,充滿了疑惑。<br /><br />  「一時之間,也難以和你講得明白,你先說,你們兩個人衝進來,是做什麼的?」木蘭花又坐了下來,仰著頭問他們。<br /><br />  「這裡的住客報案,說是有人越窗而入。」<br /><br />  「他是什麼樣的人?」<br /><br />  「是一個中年人,面且黝黑,身子並不十分高大。」<br /><br />  「他在那裡?」<br /><br />  「他就在走廊中──」梁光剛講了一句,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男子,已突然叫了起來,道:「他不見了,他已經不在了。」<br /><br />  「好了。」木蘭花站了起來,她已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,她只是吩咐梁光:「天台上有一具屍體,殺人兇手就是這間房間的住客──那可能是他近幾天來的第四次謀殺了。你在這房間中搜集指紋,再將旅客登記簿中那人的簽名交給警方,是你通知警方,還是我通知?」<br /><br />  「我來通知好了!」梁光聽了木蘭花的話之後,不免慌了手腳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出了房間,走到了電梯門口。<br /><br />  不一會,電梯便到了,木蘭花跨進了電梯,就向電梯司機問道:「剛才可是有一個面目黝黑的中年人下樓去?」<br /><br />  「是的,他還叫我帶到酒店的安全部去投訴,」電梯司機笑了笑,「看來他很神經質,說是有人從窗中爬進了他的屋子!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。電梯司機的判斷,當然是大錯而特錯的。那人非但不神經質,而且還鎮定得出奇,他自己剛在酒店的天台中幹了一件兇案,卻還向酒店的保安人員去投訴,在他的房間之中,有了「越窗而進的竊賊」!梁光和電梯司機的描述,都說這人是一個「面目黝黑」的中年人。<br /><br />  但木蘭花知道這是靠不住的,她已知道那神秘人物,一定是用一種玻璃纖維的面具,來改變自己容貌的,那比化裝快捷得多。<br /><br />  但是一個人的容貌,可以藉著科學的工具而得到暫時的改變,一個人的聲音要令之改變,卻又不是容易做得到的事。<br /><br />  只可惜電梯司機和梁光,他們對那個「面目黝黑的中年人」,根本沒有絲毫的懷疑,是以那中年人的聲音究竟是怎樣的,他們也根本記不起來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一面沉思著,一面走出了酒店。<br /><br /> 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,這一連串的怪事之中,有一個人在主謀,找到了這個人,一連串的事情,便可以迎刃而解了,這個人,已和她有了見面的機會,可是終於被他溜走了。若不是酒店的偵探,恰好是自己所識的梁光,那還得費一番手腳,才能脫身哩!<br /><br />  木蘭花沿著馬路,踽踽地走著。她又將所有的事,從頭至尾地想了一遍,當然,她也將谷老爺子的話,又細想了一次。<br /><br />  她發現在谷老爺子的敘述之中,完全未曾提到那一幅失了蹤的織錦。本來,自己也以為那幅織錦是無關緊要的東西。<br /><br />  但如今事情越來越是撲朔迷離,在已經發現的一些線索之中,難以尋得出解決怪事的可能來,那只有再重新考慮本來不值得考慮的事情了。<br /><br />  谷老爺子是剛從外國回來的,而谷老爺子將調查他兒子叛國的一事,囑託了柯一夢和陳三兩人。如果說,柯一夢,或是陳三,要欺騙谷老爺子,說他們已發現了證據,證明谷老爺子的兒子是被人陷害的,那谷老爺子一定深信不疑的。<br /><br />  因為谷老爺子一直不信自己的兒子會私通敵軍──雖然木蘭花根據谷老爺子的敘述,覺得他兒子可能真是個叛徒──那麼谷老爺子一定會從外國回來。然後,柯一夢隨便捏造一人,說這個人便是誣陷他兒子的人,谷老爺子當然也會相信的。<br /><br />  那麼,柯一夢便可以先殺了陳三,再殺了那個人,而說那個人殺了陳三,自己又殺了那個人,為了陳三和谷老爺子報仇。<br /><br />  以谷老爺子過去的聲名而論,警方在兇案發生之後,真是可能接受谷老爺子的意見,將這件事列為懸案的。<br /><br />  自己不是已經勸高翔不要再追究了的麼?<br /><br />  如果自己的推測不錯,那麼這一切事,全是一件極大的陰謀,谷老爺子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了來做警方不要追究這件事的擋箭牌!<br /><br />  而這件陰謀,當然不是柯一夢一個人進行的。<br /><br />  柯一夢還有一個「合夥人」,就是那個神秘人物,這神秘人物在和柯一夢合作,殺了陳三,趙進之後,又殺了一個人──博物院的資料員。<br /><br />  這使得柯一夢大為不滿,認為本來可以平息下去的事情,又重新引起了警方的注意,所以他便和那人見面,結果,卻遭了毒手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想到了這裡,在街道的轉角處,一家大型百貨公司的櫥窗之前,停了下來,看她的樣子,像是在瀏覽櫥窗中所陳列的五花八門的貨色,但是實際上,她卻仍然是在深思著。<br /><br />  她想:自己這些推斷,如果不錯的話,那麼,已可得出如下的結論:<br /><br />  (一)不論谷老爺子的兒子是不是叛徒,這是一件早已無法追究的往事,但柯一夢和人利用了這件往事,利用谷老爺子來作惡。<br /><br />  (二)柯一夢和一個人合作的。<br /><br />  (三)兇案連二接三,發生在博物院中,可知事情和博物院有關,簡言之,可能和失蹤了的那幅印加帝國的古織錦有關。<br /><br />  這是三個結論,還有兩個問題是懸而未決的:<br /><br />  (一)製造兇案的目的何在?<br /><br />  (二)和柯一夢合作的神秘人物是誰?<br /><br />  當然,這兩個問題,如果有了答案的話,那麼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。木蘭花抬起頭來,她紊亂的思緒,總算整理出了一點頭緒了。<br /><br />  就在她一抬頭間,她突然看到,在百貨公司裡面,有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,正在向她注視著,木蘭花呆了一呆,那中年人立即轉過頭去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立即走進了百貨公司,偏偏公司中的顧客,十分擁擠,木蘭花雖然以最短的時間,擠到了剛才那中年人站立的地方,但是那中年人卻已不在了,木蘭花沿著公司上下轉了一轉,也未曾再發現那個中年人,她當然不能肯定那個中年人,就是「神秘人物」,但是他為什麼盯著自己呢?<br /><br />  木蘭花出了百貨公司,便召了一輛的士,回到家中去,她回到家中的時候,已經是將近十一時,高翔正在急得團團亂轉的時候!<br /><br />  高翔一看到了木蘭花,便怪叫了起來:「你到哪裡去了?唉,我實在急死了,博物院中,又發生了兇案,秀珍自稱去追蹤兇手,但是一去無蹤,到現在也沒有下落,你又不回來,我……」<br /><br />  他沒有再講下去,因為木蘭花鎮定地望著他,使他更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了,他停了一停,苦笑道: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」<br /><br />  「說來可話長。」木蘭花坐了下來,皺起了雙眉,「秀珍去捉兇手了?到現在還沒有回來?難道一點消息也沒有?」<br /><br />  「沒有!」高翔搓著雙手。<br /><br />  就在這時,電話鈴響了,高翔一把抓起了電話,聽了一句,便「啊」地一聲,道:「快放她出來,唉,這像是什麼話,快!快!」<br /><br />  他放下了電話,苦笑了一下,道:「秀珍給人們當作了女瘋子關進神經病院去了,好了,你們兩人,總算都有著落了!」<br /><br />  「高翔,」木蘭花不禁笑了起來,「你什麼時候起,成了我們兩個人的保護者的?」<br /><br />  「蘭花,」高翔紅著臉,「你去見那姓谷的老東西,有什麼結果,為什麼我立時率隊前去,只見到了柯一夢,你已不在了?」<br /><br />  「谷老先生和這件事情,可以說是沒有關係的,我推斷他是受了人的利用,利用他的是柯一夢,但是柯一夢卻也死了。」<br /><br />  「柯一夢死了?」高翔駭然問。<br /><br />  「是的。」木蘭花將大酒店中發生的事,和自己的推斷,向高翔約略說了一遍,最後道:「我們如今要做的事,便是找那個神秘人物!」<br /><br />  「是的。」高翔點了點頭,「可是我也有一個發現,我在那幢古老大屋的一個保險櫃中,找到了半張相片,你猜相片上的人是誰?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還未曾回答,穆秀珍的聲音,便已從門外響了起來,叫道:「是大頭鬼,落水鬼,吊死鬼。」她一面叫,一面怨氣沖天地奔了進來,她身上還穿著精神病院的白色病服,一進來便坐了下來,然後又立即站起,叫道:「我要放火將精神病院燒了!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望著她一笑,道:「如果你真去放火的話,那你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了。快別胡鬧了,事情比我們想像的嚴重得多!」<br /><br />  穆秀珍想想自己的遭遇,雖然可氣,但卻也十分好笑,她忍不住「嗤」地一聲笑了起來,道:「算是我倒霉罷了。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望著穆秀珍搖了搖頭,道:「那半張相片上的是什麼人,我可猜不到,你說吧。」<br /><br />  穆秀珍剛才在門口是聽到那句話的,她怪叫道:「讓我來猜,我猜那半張相片上的人,是死了的聾啞人?趙進?是…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!」她連猜錯了幾次,未能猜中,索性撒起賴來,她不認識的人太多了,她以為這一次一定可以猜中了。<br /><br />  怎知道高翔搖頭道:「不,他是張伯謙院長,你是認識的!」高翔取出了那半張相片來。放在咖啡几上,木蘭花立時全神貫注地看著。<br /><br />  穆秀珍鬧了一個小笑話,但仍然未曾猜中照片上的是什麼人,她賭氣不再出聲,也不去看那張相片,自顧自上了樓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望了片刻,才抬起頭來,道:「張院長看到過這張相片了麼?」<br /><br />  「看到過了,他說這是在多年之前,攝於南美洲秘魯,處於沙漠中心的一個山谷中的,那時他正從事印加帝國文物的研究。」<br /><br />  「印加帝國文物……」木蘭花自言自語著:「那麼,在他身邊,應該有一個人的,這個人已經被撕去了,那個人是誰?」<br /><br />  「我也這樣以為,可是張院長卻說,在他的身邊,是沒有人的,那張相片,根本只是他一個人照的,並不是和別人的合照。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又拿起照片來,仔細地看看,她又順手拿起一具放大鏡來,察看了約有三分鐘之久,才道:「張院長是在說謊。」<br /><br />  「說謊?」高翔不禁愕然。<br /><br />  的確,本市的博物院院長張伯謙博士,是世界知名的學者,將這樣一個學者的名字,和「說謊」兩字連在一起,那是難以想像的。<br /><br />  「他是在說謊。」木蘭花卻十分肯定,「我相信他一看到這張照片,就立即知道他身邊的那一個是什麼人了,只不過他不肯說而已。」<br /><br />  「你何以如此的肯定呢?」高翔不能不表示懷疑。<br /><br />  「我當然有我的理由,兩個人合拍一張相片,通常兩個人都是站得十分近的,要在照片上剪去一個人,而不損及另一個人,是十分困難的。我敢斷定,那張院長之外的另一個人,當時是穿著深色的衣服,你看,在張院長的身邊,還有些深色的邊緣,那就是另一個人了。」<br /><br />  高翔接過了照片,仔細地看了一看,他不得不佩服木蘭花觀察的精細,他疑惑地抬起頭來,道:「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?」<br /><br />  「我還不知道,你這張相片既是從那幢古老大屋中得來的,我想多少有點關係,如今我正在致力尋找那個神秘人物──」木蘭花頓了一頓,心中忽然一動,「難道那神秘人物,就是這個被剪去了的人?」<br /><br />  連木蘭花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,高翔自然也是一片惘然。兩人默默地相對著,穆秀珍卻又在這時,「蹬蹬蹬」地走下樓來,她已換了衣服,一下來就直衝大門口,準備出去。<br /><br />  「秀珍,」木蘭花忙叫:「你到哪裡去?」<br /><br />  「我要去查兇手。」穆秀珍神氣活現地說。<br /><br />  「秀珍,你先過來,那另一件兇案又是你發現的,你將詳細經過向我們說說。」木蘭花向她招著手,柔聲地說。<br /><br />  穆秀珍又興奮了起來,她在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的對面,坐了下來,將她如何大著膽子上三樓檢查,那膽小的警員忽然看到聾啞人的「魂魄」,她如何衝到門前去開槍,以及追拿兇手,被人當著是神經病患者等的情形,興高采烈地講了一遍。<br /><br />  等到穆秀珍講完,高翔和木蘭花兩人,互望了一眼,齊聲道:「這樣看來,一定是他了。」<br /><br />  「誰?」穆秀珍急忙問。<br /><br />  「當然是那個假扮陳三的人了。」高翔答。<br /><br />  「呸,」穆秀珍撇了撇嘴,「那還用說麼,誰不知道是那個傢伙啊,可是那個傢伙又是什麼人,你們可知道麼?可有線索麼?」<br /><br />  「唉,」木蘭花嘆了一口氣,「我已幾乎可以將他捉住了,但結果還是給他走脫,我還是要設法和谷老爺子去見面──」<br /><br />  「我看不必了。」高翔搖頭道:「既如你所說,這老頭子是被人利用的,那麼他在這一連串的事情中,看來十分重要,事實上卻無足輕重!」<br /><br />  「錯是不錯,但至少在他的口中,我們可以知道有可能利用他的,除了柯一夢之外,還有什麼人,這就利便得多了。」<br /><br />  「可是,」高翔抬起頭來,「這個可憐的老人,已經以為自己的兒子得到了清白,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利用的話,豈不是又要傷心?」<br /><br />  「你說得對。」木蘭花站了起來,來回踱著,就在這時,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,木蘭花拿起電話,聽了一下,交給了高翔。「找你的。」<br /><br />  高翔拿過了電話,「嗯」地一聲,道:「怎麼樣,噢,是,我已經知道了,你們作了檢查──」他轉過頭來,「警方在查柯一夢的屍體。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點了點頭,高翔繼續聽著電話,突然他「啊」地一聲,道:「在死者的手中,有一角織錦?是,很重要,小心保存。」<br /><br />  高翔放下了電話,道:「死者的右手,緊緊地握著,用了極大的氣力,才將他五隻手指拉了開來,而在他的手中,握著一角織錦──我幾乎可以肯定,那織錦一定是博物院中失去的那一幅中撕下來的,可能柯一夢在臨死之前,和那個神秘人物爭奪過這一幅織錦。」<br /><br />  「唔。」木蘭花只是這樣地回答了一聲。<br /><br /> 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沉思之中,她已經想到過,那幅南美洲古印加帝國的織錦,和一連串的怪事有牽連,但是都還沒有具體的證明,如今,證明已經有了,如果不是這幅織錦和一連串的怪事有關的話,何以柯一夢的手中,會緊握這幅織錦?<br /><br />  但是,雖然有了證明,事情還是茫無頭緒的。<br /><br />  高翔怔怔地望著木蘭花,好一會才道:「蘭花,你可有新的概念麼?難道真的要將這一連串的事,當作懸案?」<br /><br />  「當作懸案?」木蘭花喃喃自語,突然之間,她心中一亮,道:「我看,谷老爺子和張院長兩人是相識的,你說有沒有可能?」<br /><br />  高翔不知道她何以忽然會問起這樣一句話來,而且這個問題,他也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感覺,是以他仍是怔怔地望著木蘭花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,來回地走著,道:「我記得,谷老爺子曾經說,他不想到博物院中去,因為他十分討厭博物院中的一個人,而聾啞人陳三能夠在博物院中做工,你不認為這是谷老爺子介紹陳三去的麼?」<br /><br />  高翔越聽越是莫名其妙。<br /><br />  穆秀珍也瞪大著眼睛,難以出聲。<br /><br />  「你們兩人,曾經被谷老爺子拘留過,張院長也和你們在一起,是不是?」木蘭花俯身,一字一頓,慢慢地問著。<br /><br />  「是,但我們是在離開那幢古老大屋時才見面的,在屋中的時候,我們並沒有見到他。」高翔將當時的事實,講了出來。<br /><br />  「那就對了,張伯謙博士和谷老爺子原是認識的,兩人之間,可能還有過齟齬,總之是有過不十分愉快的經過就是了。」<br /><br />  「或許是,」高翔攤了攤手,「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?就算他們是相識的又如何呢?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也攤了攤手,道:「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,但如今,包圍在我們四周的,是無數謎團,我們必須抓住每一個可抓住的線索,循著這個線索找下去,可能找到一定的結果,也可能是一無所獲,但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!」<br /><br />  高翔苦笑了一下,木蘭花的話,常然是有道理的,但是張院長和谷老爺子是不是相識,這一點在高翔看來,卻是絕無作用的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來回踱了幾步,又道:「高翔,你可以回去了,你去詳細研究柯一夢手中的那半幅織錦,暫時別到博物院去。」<br /><br />  「蘭花姐,」穆秀珍搶著道:「不到博物院去,怎麼能查出這一連串怪事的來龍去脈來?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向高翔點頭示意,高翔即告辭。<br /><br />  高翔走了之後,木蘭花才在穆秀珍的肩頭之上,輕輕一拍,道:「我要去見張院長,你在家裡等我的電話,我隨時都可能打電話回來的,你千萬不要亂走!你也疲倦了,還是休息的好。」<br /><br />  「不,我和你一起去。」<br /><br />  「你還敢到博物院去?你去一次,博物院就出一次兇案,要是再給你發現一次兇案的話,高翔要懷疑你就是兇手了!」木蘭花打趣地說。<br /><br />  「他敢!」穆秀珍叫起來,彷彿是真的一樣。<br /><br />  「好了,上樓去吧,我還要化裝,這件事只不過是一件動機不明的兇案而已,以後有更驚險的事,我再帶你一起去好了。」<br /><br />  穆秀珍的心中,雖然不願,但是卻也扭不過木蘭花,只得嘟著嘴,悶聲不出,倒在床上,卻又故意睜大著眼睛,表示她在生氣。<br /><br />  但是,二十分鐘後,當木蘭花化裝妥當之後,經過臥室之際,卻發現穆秀珍早已睡著了。木蘭花輕輕地掩上了房門,撥動了門柄上的一個鈕掣,這樣,任何人只要一推這扇門的話,穆秀珍的床頭,便會有一陣震盪將她震醒的,她就可以預防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輕輕地下了樓,出了大門。<br /><br />  這時,早已過了午夜了。<br /><br />  黯淡的街燈,照在木蘭花的臉上,木蘭花這時,已不是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女了,精妙的化裝,使她變成了一個面目粗糙的中年婦人。<br /><br />  她急速地沿著公路走著,等到走到市區的時候,已經是凌晨一時了,在市區的邊緣上,她截到了一輛的士,來到了博物院。<br /><br />  龐大古老的博物院,在黑暗之中看來,分外神秘,門口兩盞燈,在黑暗中發出昏黃色的光芒。張院長是住在博物院中的,木蘭花早已打聽清楚了,她在博物院的大門,略停了一停,便像是幽靈一樣地閃進了博物院旁的小巷之中。<br /><br />  凌晨時分,是一個城市一晝夜之中最靜的時候,當木蘭花身形閃進了小巷之後,更是靜到了極點,木蘭花在小巷中,向前走了十來步,便抬頭向上看去。<br /><br />  博物院在靠小巷的一面,有著不少窗子,但每一個窗子是黑沉沉地,木蘭花根據穆秀珍的敘述,抬頭向三樓的窗子瀏覽著。<br /><br /> 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聾啞人陳三房間的窗子,那是在水喉管旁邊的一個。木蘭花夤夜前來博物院的目的,是想會見張院長。<br /><br />  她不想這次會見有任何人知道,是以她必需偷進博物院去,突然在張院長面前出現。聾啞人陳三已經死了,從他的房間中爬進去,那是保證可以不被人發覺的,所以她才在這個小巷之中,選定了這個窗口,向上迅速地爬了上去。<br /><br />  窗子雖然上著栓,但木蘭花只是以極短的時間,便輕輕地打開了窗子,躍了進去。<br /><br />  這是一間十分小的小房間。<br /><br />  房間中暗得可以,木蘭花才一躍進了房間,便肯定房間中並沒有人,但是她卻感到有一股極其陰森的氣氛,籠罩著自己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想起這間房間中曾發現過死人,和房間外走廊上的那些古埃及的木乃伊,突然之間,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十分詭異的感覺來。<br /><br />  她停了一分鐘,才輕輕地向前走去。<br /><br />  到了門旁,門是虛掩著的,因為門鎖已在日間被穆秀珍擊壞了。她輕輕地拉開門,走廊之中,一團漆黑,黑得幾乎什麼也看不到。<br /><br />  然而在那幾具銅棺之旁,卻又隱隱有幾點綠幽幽的光芒在閃爍著,雖然沒有一點怪異的聲音,這情形也不禁令人毛髮直豎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又停了一停,她不禁為自己剛才心中興起的那一陣恐怖之感而覺得好笑,銅棺中是木乃伊,那麼在銅棺附近有一些磷火,又有什麼好怕的呢?<br /><br />  博物院員工的宿舍是在二樓的,木蘭花沿著漆也似黑的走廊,向前走去,到了樓梯口子上,正準備向樓下走去之際,忽然聽得在一間陳列室中,突然發出了「拍」地一聾響!那一下聲響,在寂靜的黑夜之中聽來,十分之清晰!<br /><br />  木蘭花知道那絕不是自己的幻覺,她陡地後退了一步,貼牆站定,循著聲響的來源,向前用盡目力地仔細看去。<br /><br />  她可以斷定,那一下聲響,正是由那間陳列那幅失去了的織錦的陳列室中發出來的,但為什麼一下聲響之後,便沒有聲息了呢?<br /><br />  是不是一隻野貓闖了進來,造成了一下聲響,使得自己神經過敏呢?還是在那間陳列室中,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在進行呢?<br /><br />  木蘭花停了兩分鐘左右,以極輕極輕,貓一樣的步法,向前走去,她本來是準備來到了陳列室的門口,將耳朵貼在門上,仔細聽上一聽的。<br /><br />  然而,當她來到了門前的時候,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卻發生了,門把上發出了極其輕微的「得」地一聲,那扇門竟被人從裡面打了開來。<br /><br />  這是極其突然,木蘭花事先是絕未意料到的事情!<br /><br />  那扇門才一拉開來,木蘭花便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。<br /><br />  由於極端的黑暗,木蘭花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人,她只不過看到在黑暗之中,朦朧地站著一個人。木蘭花知道,自己既然看到了對方,那麼對方當然也看到了自己,再想要避開,是來不及的了,但由於黑暗,對方也一定看不清自己是誰。<br /><br />  所以,在這樣的情形下,凝立不動,靜以待變,這是最好的辦法,木蘭花屏住了氣息,一動也不動地站著,等那人發話。<br /><br />  那人當然也看到了木蘭花,他也呆立著不動。<br /><br />  剎那之間,木蘭花的心中,不知道泛起了多少問題來,那是什麼人,半夜三更,他在博物院三樓的陳列室中幹什麼?<br /><br />  木蘭花和那人僵持了半分鐘──雖然只是半分鐘,但是這半分鐘卻長得出奇,令得木蘭花的手心之中,也濕膩膩地在出汗。<br /><br />  半分鐘之後,那人開口了。<br /><br />  那是一個黯啞的,低沉的,幾乎連是男是女也分不清的聲音,道:「你來早了五分鐘,做我們這一行,是不能心急的。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心中,暗鬆了一口氣。<br /><br />  她雖然仍不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,但是對方卻顯然將她當成了另一個人,那個人大約是在五分鐘後要與他相會的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也以含糊的聲音,「嗯」地一聲。<br /><br />  她一面含糊地回答,一面心中在盤算著,若是那人再和自己說話的話,自己如何回答,還是出其不意地將那人擊倒再說。<br /><br />  她正在猶豫著,那人又開了口,道:「東西在老地方,你去取吧。」那人一面說,一面已經向前走來,身子竟在木蘭花的身旁擦過。<br /><br />  在那一瞬間,木蘭花心中的思潮起伏,也已到了極點!<br /><br />  她這時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人擊倒,是不是應該那樣做呢?還是聽憑那個人離去,等待五分鐘後,另一個人到來,再來發難呢?<br /><br />  是眼前這個人重要呢?還是五分鐘之後要來的那個人重要呢,自己大可以先擊倒了那人,再靜靜地等候另一個人,這樣是不是行得通呢?<br /><br />  那人在木蘭花身邊走過,只不過是一兩秒鐘之間的事,木蘭花實在沒有可能多作考慮,而她心中,已然可以肯定,那個在黑暗中突然出現的怪客,一定和連串怪事,有著密切的關係,若是放他離去,只怕以後再也沒有和他相見的機會了。<br /><br />  姑不論他是不是那個假扮陳三的神秘客,還是先將他擒住了再說!是以木蘭花連忙一縮手,手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背心。<br /><br />  那人「哼」地一聲,身子猛地向前,跌出了半步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旋風也似地轉過身手,重重地一彎,劈在那人的後頸之上,那人第二下呻吟聲還未曾發出來,「咕咚」一聲,便已跌倒在地上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知道自己這一掌,至少可以使得那傢伙昏過去半小時左右,她便拖著那人的一條腿,拖進了那陳列室,她又耐著性子等著。<br /><br />  然而,她立即知道,那個本來應該在五分鐘之後出現的人,是不會再出現的了。因為二樓的電燈突然亮了,那顯然是木蘭花剛才擊倒那人時所發出來的聲音,已經驚動了二樓的人,同時,二樓有好幾個人的呼喝聲傳了上來:「上面是什麼人?」<br /><br />  那幾個人的呼喝聲,聽來雖然粗壯,但木蘭花卻也聽得出呼喝的人,聲音之中,帶著十分驚恐的味道,聲音有一點發顫。<br /><br />  發出喝問聲的,當然是住在二樓員工宿舍中的人了,緊接著,木蘭花又聽到二樓人聲鼎沸,七嘴八舌,講話的人越來越多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知道人一多,一定會有人大著膽子上三樓來察看的,她連忙拉著那個被她擊昏的人,到了陳列室的一角不易被發現的地方,她自己也隱了起來。同時關上了那扇門。果然,不多久,便聽到有腳步聲傳了上來,有人打開了門。<br /><br />  電筒光閃閃射了進來,但只是隨便轉了一轉,根本沒有人進來,接著又有人道:「沒有什麼人,只怕野貓跳進來了吧。」<br /><br />  有的道:「別攪了,明天起,殺我頭也不再在這裡住了,鬼裡鬼氣,剛才明明聽到有人叫喚的聲音,你說是野貓,那誰信?」<br /><br />  人聲又迅速地下了二樓,三樓上又回復寂靜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唯恐那人突然醒過來,又重重地在他的頭部,踢了一腳,然後又打亮了她隨身攜帶的小電筒,在陳列室中四面照射著。<br /><br />  她立即發現,在一個陳列櫃中,有一個完全不應該屬於博物院中應有的東西──那是一個牛皮紙包裹,方方整整的。<br /><br />  那個陳列櫃,就是放置那幅織錦的那個,那幅織錦早已不在了,空的陳列櫃中,卻多了這樣的一個牛皮紙的紙包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立即想到那人的話:「幹這一行的,不能緊張;東西在老地方。」那一包東西,自然是那人帶來,要寄給博物院中的一個人的了。這時候,木蘭花不禁有一點後悔,因為那個人自然不是博物院內部的人。如果自己放過了這一個人的話,那就可以知道博物院中來接受這一包東西的是什麼人了。<br /><br />  木蘭花並沒有立即去看那一包是什麼東西,她手中的小電筒的光芒,停在倒在地上,昏了過去的那個人的臉上。<br /><br />  那是一個方臉的漢子,左邊的耳朵,少了一半,像是給什麼利刃削去的,木蘭花一看清楚了那個人,便陡地一怔,熄了電筒。<br /><br />  那個人,木蘭花是認識的。<br /><br />  他是本市的一個大毒販!<br /><br />  當然,他在表面上,是有著堂而皇之的職業的,而因為沒有證據,警方只是注意他,而未能對他採取任何有效的行動。<br /><br />  關於這個人,方局長曾和木蘭花討論過幾次,木蘭花也曾經調查過,可是卻也沒有抓到什麼實在的證據,只知道他有一個花名:半耳鼠。<br /><br />  這個綽號和他的大名,陳萬貫相比,當然是差得太遠了,木蘭花絕想不到,這樣的一個大毒販,會在這裡落在自己的手中。<br /><br />  那麼,那一包東西,竟是海洛英了?<br /><br />  據估計,那一大包海洛英,至少有五磅,照時值來說,便相當駭人,陳萬貫是交給博物院中的什麼人呢?市立博物院竟是毒品的轉運站,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,既然博物院中有了這樣的秘密,那麼一連串的兇案,自然與之有關了!<br /><br />  木蘭花迅速地想著,她又打著了電筒,直射著陳萬貫的臉,伸腳在陳萬貫的太陽穴上,輕輕地踢了幾下,陣萬貫的太陽穴受了刺激,慢慢地睜開了眼來,木蘭花立刻沉聲道:「別妄動!」<br /><br />  陳萬貫已伸手按在腰際,但是木蘭花一伸手,已先他一步而將他腰際的手槍,取了過來,對準了他的肚子,又道:「別亂動!」<br /><br />  陳萬貫閉上了眼睛,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。<br /><br />  他的臉上,額上和鼻尖上,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,他的氣息也變得十分急促,道:「朋友,你是哪條線上的,有話好說,你要多少?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心中又好氣,又好笑,原來陳萬貫將自己當作是「黑吃黑」的人了。她冷笑了一聲,道:「警方如果知道你今晚的行動,那一定十分感興趣了?」<br /><br />  「嘿……嘿……」陳萬貫乾笑著,「自己人,有話好說,何必拿警方來嚇人,見者有分,你提出一個數目字來好了。」<br /><br />  木蘭花一翻手,食中二指,挾住了一枚尖針,針上有一朵小小的木蘭花,在陳萬貫的面前,揚了一揚,道:「我是木蘭花。」<br /><br />  陳萬貫的面色,在電筒光下,成了死灰色。<br /><br />  「木蘭花!」他顯然是久聞木蘭花的大名的,因之,當「木蘭花」三字,自他口中吐出來的時候,他簡直已和一個死人差不多了。<br /><br />  「好了,你可以講實話了,誰是接貨人?」<br /><br />  「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送到這裡來的貨品,並不是運銷本市,而是轉運出去的。」陳萬貫急急地說著,唯恐木蘭花不信,「我只是奉上司的命令,每隔一個月,便將五磅貨物,交到這裡來,便自然有人轉運出去的了,我真的不知道──」<br /><br />  陳萬貫的臉面,在電筒的照射下,可怖地扭曲著,他面上的汗水,簡直可以匯成河了。他哀懇地望著木蘭花,又道:「我洗手不幹了,你……放過我吧。」</div></body></html> in /var/www/vhosts/enjoyreadinghour.com/zh.enjoyreadinghour.com/eKatab/REST.class.php on line 799
死亡織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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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

  她耐著性子等著,很快地,五分鐘過去了,她腕上的手錶正是九時正,木蘭花仍未曾看到有任何人上天台去,但是就在這時候,她卻隱隱聽得天台之上,傳來了一下十分奇怪的聲音,那聲音十分黯啞,也相當淒厲,聽來像是一個人,正在張口呼叫,但是卻又突然被人緊扼喉嚨一樣。

  木蘭花猛地吃了一驚,身形快捷得像貓一樣,向上面竄了上去,天台的門,只不過是虛掩著,木蘭花一伸手,就推開了門。

  門才一推開,眼前的情形,就令得木蘭花呆住了。

  天台上面,豎立著巨大的霓虹燈招牌,濃烈的顏色,照得天台上色彩紛呈,紫色、紅色、綠色、黃色的光影交織著,使得整個天台,變成了一個奇異的,充滿著詭異色彩的地方,又像是童話中的境界,也像是古代魔術的工作室。

  而就在那充滿魔幻色彩的天台之上,一個頎長的人影,正在擺著手,發出那種沉重而淒厲的聲音,身子也在顫動著,看來像是在跳新式的熱舞。

  但是他當然不是在跳舞。

  木蘭花才一推開門,那人便抬起頭,向木蘭花望了過來,他的身子,恰好在一片綠色光芒的籠罩之下,所以當他抬頭向木蘭花看來之際,他的面上一片慘碧色,他的兩隻眼睛,睜得如此之大,以致看來像是眼珠隨時可以脫離眼眶一樣。

  而他的口,則像離了水的魚兒一樣地張翕著。

  這個人整個神情,說不出來的可怖,他簡直已不像是一個人,他的樣子,連得一向膽大的木蘭花,也不禁為之陡地一怔。

  但木蘭花立即看出,那人是柯一夢。

  木蘭花更看出,柯一夢遭到了意外。

  木蘭花立即向前奔去。

  她奔到了離柯一夢還有五六碼遠近的時候,鼻端便聞到了一股異樣的氣味,那是氰化物獨有的杏仁油味道,木蘭花更可以料到,柯一夢是中了毒!

  柯一夢當然不會是自殺的,他來到這裡,是約了一個人,而他在事前,還曾和這個人通過電話,在電話中,他責備那人「弄壞了」事情。

  即便是再沒有推理能力的人,也可能推斷出,柯一夢中毒,正是那個他要約見那人所下的毒手,那人是早在天台上等著柯一夢的了!

  木蘭花這時候,已沒有時間去後悔,為什麼自己不在柯一夢一上天台的時候,便立即跟了上去,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麼柯一夢便不會遭毒手了。

  木蘭花連忙再跨一步,將柯一夢扶了起來。

  柯一夢望著木蘭花,喉間繼續發出那種聲音,他似乎認出了木蘭花,但是他中毒已深,氰化物又是最毒的毒物,他已經喪失了講話的能力。

  他只是勉強揚起手來,向天台的一角一指了一指。

  木蘭花隨即循他所指看去,只見天台的邊緣之上,有著一隻鐵鉤,那鐵鉤在略略地移動著,木蘭花一看到這情形,便立即想到,那鐵鉤是連著一道繩子的,而繩子上正有人在攀懸,所以鉤在天台石欄上的鐵鉤,才會在顫動著的。

  木蘭花連忙放下了柯一夢,一個箭步,向前竄了出去,她到了石欄之旁,向下看去,果然如她所料,有一個人,已沿著一條繩索在向下落去,那人的下半身,已經進了十五樓一間房間的窗子,但是上半身都還露在窗外,正準備潛進去。

  木蘭花陡地叫道:「喂,你!」

  那人的身子猛地一震,連忙抬起頭來。

  那人一抬起頭來,便和木蘭花打了一個照面。

  木蘭花在天台的石欄上俯身下望,而那人則在十五樓的窗口上抬頭向上望來,兩人之間的距離,不會超過十英尺的。

  木蘭花可以將那個人的臉面,看得十分清楚。

  那是一個醜得難以形容的漢子。

  而木蘭花在一瞥之間,便立即肯定,那人就是博物院中的聾啞人陳三──當然他只是化裝成為陳三的一個人,也就是這一連串神秘事件的主角!

  木蘭花一揚手,道:「別動!」

  可是那神秘怪人,卻向木蘭花咧嘴一笑,身子向下一滑,已滑進窗口去了,木蘭花自衣袖之中,射出了幾枚小針──那些小針中,含有強烈的麻醉劑,使得被射中的人,在半分鐘之內便昏迷不醒,至少要半小時,方能夠略有知覺。

  然而,木蘭花那幾枚小針,顯然都未曾射中那人!

  因為那人滑進了窗子之後,那段連著鐵鉤的繩索,突然揚了起來,脫離了天台的石欄,那當然是不給木蘭花以追蹤的機會。

  然而木蘭花卻就在此際,毫不猶豫地跨過了石欄!

  在石欄之外,只有五吋寬的一道石簷,可以勉強站住身子,而在那五吋之外,便是接近兩百尺的地面,人若是跌了下去,那實是不堪設想的!

  但是,木蘭花膽大包天,她在石簷上略站了一站,立即身形一矮,又向下滑了下去,當她身子下滑之際,她雙手已抓住了石簷,那樣一來,她的雙足,已經可以搆到剛才那神秘人物滑進去的窗子。窗子已經被關上了,木蘭花足尖碰到的是玻璃。

  接下來的,是最危險的一個動作了。

  木蘭花雙足在玻璃上猛地一蹬,「嘩啦」一聲響,玻璃被她鑲著鐵尖的鞋子蹬碎了,木蘭花整個人,也就看那一蹬之勢,在玻璃的破洞之中,穿身而過,她的身子在穿過玻璃碎洞之際,並沒有受傷,只不過衣服被撕破了好幾處。

  她穿過了窗子,人已到了房間中。

  她立時就地一滾,滾開了幾步──她幾乎是在鋒利的碎玻璃上滾過去的,但是她卻並沒有受傷,那全是她對全身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。

  在夜總會中,我們時常可以看到一種雜技表演的人,赤著雙足,自高處躍下,躍在一堆碎玻璃上,而他的雙足可以安然無損。印度的苦行僧,可以睡在釘床之上,這也全是對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。

  木蘭花滾出五六尺,到了一張沙發的後面。

  她沉聲道:「好了,你逃不走了。」

  房間中十分黑暗,天台上的燈光,只有一小部份射了進來,卻並不能使人看清東西,木蘭花叫了一遍,沒有人回答。

  她估計自己和那神秘人物,先後從窗中進房間來,前後相差,至多也不過一分鐘而已,難道那神秘人物已經奪門而走了?

  如果是那樣的話,那麼這個神秘人物,有什麼時間來卸下他的化裝呢?他總不能用這種可怖的樣子來租這間房間的,當然他也不能用那種可怖的樣子離去,因為那太受人注目了。

  木蘭花正在想著,突然,房門「蓬」地一聲響,被人一腳踹了開來,走廊中的燈光,立時射進了房中,這是一間陳設得十分華麗的套房。

  在房門口,站著兩個男子。

  那兩個男子站立的姿勢,便給人以身手矯捷的感覺,他們的手中都握著槍,同時喝道:「快舉起雙手,放棄抵抗!」

  雖然背著光,但是木蘭花還可以看到,那兩個男子中,左面的那個,是她所認識的,那人叫梁光,是一個私家偵探。

  梁光會在這時候出現,當然他是受雇於這家大酒店的私家偵探了,而他之所以會踹開了房門,當然是有人去通知他,房間內有了「盜賊」的原故,而那個通知他的人,自然就是先木蘭花進房一步,並且立即離開了房間的那個神秘人了!

  觀乎他不但立即離去,而且還去報告了酒店的偵探這一點,這個神秘人物行事之鎮定,當也可見一斑!

  木蘭花知道,那神秘人物一定已走遠了,自己如今可做的事,只是從酒店方面,多瞭解一下那神秘人物的外貌行動了。

  木蘭花並不是容易被失敗壓倒的人,這時,她無疑地是失敗在那個神秘人物之手了,因為她早已知道柯一夢會和一個神秘人物會面,她又一直跟蹤著柯一夢,而這個神秘人物還是對柯一夢下了毒手,而且,木蘭花雖然見到了那人一眼,卻仍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,只不過肯定了那人是扮成聾啞人陳三的樣子而已。

  木蘭花略想了一想,便從沙發後面站了起來。

  「別動!」她才一站起,門口兩個男子便齊聲呼喝。

  「梁光,」木蘭花笑道:「那麼凶作什麼?」

  左邊的那個男子,震了一下,立時向前踏了一步,「拍」地著了燈,木蘭花也已笑著向前走去,道:「不認得我了麼?」

  「這……是怎麼一回事?」梁光的面上,充滿了疑惑。

  「一時之間,也難以和你講得明白,你先說,你們兩個人衝進來,是做什麼的?」木蘭花又坐了下來,仰著頭問他們。

  「這裡的住客報案,說是有人越窗而入。」

  「他是什麼樣的人?」

  「是一個中年人,面且黝黑,身子並不十分高大。」

  「他在那裡?」

  「他就在走廊中──」梁光剛講了一句,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男子,已突然叫了起來,道:「他不見了,他已經不在了。」

  「好了。」木蘭花站了起來,她已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,她只是吩咐梁光:「天台上有一具屍體,殺人兇手就是這間房間的住客──那可能是他近幾天來的第四次謀殺了。你在這房間中搜集指紋,再將旅客登記簿中那人的簽名交給警方,是你通知警方,還是我通知?」

  「我來通知好了!」梁光聽了木蘭花的話之後,不免慌了手腳。

  木蘭花出了房間,走到了電梯門口。

  不一會,電梯便到了,木蘭花跨進了電梯,就向電梯司機問道:「剛才可是有一個面目黝黑的中年人下樓去?」

  「是的,他還叫我帶到酒店的安全部去投訴,」電梯司機笑了笑,「看來他很神經質,說是有人從窗中爬進了他的屋子!」

 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。電梯司機的判斷,當然是大錯而特錯的。那人非但不神經質,而且還鎮定得出奇,他自己剛在酒店的天台中幹了一件兇案,卻還向酒店的保安人員去投訴,在他的房間之中,有了「越窗而進的竊賊」!梁光和電梯司機的描述,都說這人是一個「面目黝黑」的中年人。

  但木蘭花知道這是靠不住的,她已知道那神秘人物,一定是用一種玻璃纖維的面具,來改變自己容貌的,那比化裝快捷得多。

  但是一個人的容貌,可以藉著科學的工具而得到暫時的改變,一個人的聲音要令之改變,卻又不是容易做得到的事。

  只可惜電梯司機和梁光,他們對那個「面目黝黑的中年人」,根本沒有絲毫的懷疑,是以那中年人的聲音究竟是怎樣的,他們也根本記不起來了。

  木蘭花一面沉思著,一面走出了酒店。

 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,這一連串的怪事之中,有一個人在主謀,找到了這個人,一連串的事情,便可以迎刃而解了,這個人,已和她有了見面的機會,可是終於被他溜走了。若不是酒店的偵探,恰好是自己所識的梁光,那還得費一番手腳,才能脫身哩!

  木蘭花沿著馬路,踽踽地走著。她又將所有的事,從頭至尾地想了一遍,當然,她也將谷老爺子的話,又細想了一次。

  她發現在谷老爺子的敘述之中,完全未曾提到那一幅失了蹤的織錦。本來,自己也以為那幅織錦是無關緊要的東西。

  但如今事情越來越是撲朔迷離,在已經發現的一些線索之中,難以尋得出解決怪事的可能來,那只有再重新考慮本來不值得考慮的事情了。

  谷老爺子是剛從外國回來的,而谷老爺子將調查他兒子叛國的一事,囑託了柯一夢和陳三兩人。如果說,柯一夢,或是陳三,要欺騙谷老爺子,說他們已發現了證據,證明谷老爺子的兒子是被人陷害的,那谷老爺子一定深信不疑的。

  因為谷老爺子一直不信自己的兒子會私通敵軍──雖然木蘭花根據谷老爺子的敘述,覺得他兒子可能真是個叛徒──那麼谷老爺子一定會從外國回來。然後,柯一夢隨便捏造一人,說這個人便是誣陷他兒子的人,谷老爺子當然也會相信的。

  那麼,柯一夢便可以先殺了陳三,再殺了那個人,而說那個人殺了陳三,自己又殺了那個人,為了陳三和谷老爺子報仇。

  以谷老爺子過去的聲名而論,警方在兇案發生之後,真是可能接受谷老爺子的意見,將這件事列為懸案的。

  自己不是已經勸高翔不要再追究了的麼?

  如果自己的推測不錯,那麼這一切事,全是一件極大的陰謀,谷老爺子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了來做警方不要追究這件事的擋箭牌!

  而這件陰謀,當然不是柯一夢一個人進行的。

  柯一夢還有一個「合夥人」,就是那個神秘人物,這神秘人物在和柯一夢合作,殺了陳三,趙進之後,又殺了一個人──博物院的資料員。

  這使得柯一夢大為不滿,認為本來可以平息下去的事情,又重新引起了警方的注意,所以他便和那人見面,結果,卻遭了毒手。

  木蘭花想到了這裡,在街道的轉角處,一家大型百貨公司的櫥窗之前,停了下來,看她的樣子,像是在瀏覽櫥窗中所陳列的五花八門的貨色,但是實際上,她卻仍然是在深思著。

  她想:自己這些推斷,如果不錯的話,那麼,已可得出如下的結論:

  (一)不論谷老爺子的兒子是不是叛徒,這是一件早已無法追究的往事,但柯一夢和人利用了這件往事,利用谷老爺子來作惡。

  (二)柯一夢和一個人合作的。

  (三)兇案連二接三,發生在博物院中,可知事情和博物院有關,簡言之,可能和失蹤了的那幅印加帝國的古織錦有關。

  這是三個結論,還有兩個問題是懸而未決的:

  (一)製造兇案的目的何在?

  (二)和柯一夢合作的神秘人物是誰?

  當然,這兩個問題,如果有了答案的話,那麼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。木蘭花抬起頭來,她紊亂的思緒,總算整理出了一點頭緒了。

  就在她一抬頭間,她突然看到,在百貨公司裡面,有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,正在向她注視著,木蘭花呆了一呆,那中年人立即轉過頭去。

  木蘭花立即走進了百貨公司,偏偏公司中的顧客,十分擁擠,木蘭花雖然以最短的時間,擠到了剛才那中年人站立的地方,但是那中年人卻已不在了,木蘭花沿著公司上下轉了一轉,也未曾再發現那個中年人,她當然不能肯定那個中年人,就是「神秘人物」,但是他為什麼盯著自己呢?

  木蘭花出了百貨公司,便召了一輛的士,回到家中去,她回到家中的時候,已經是將近十一時,高翔正在急得團團亂轉的時候!

  高翔一看到了木蘭花,便怪叫了起來:「你到哪裡去了?唉,我實在急死了,博物院中,又發生了兇案,秀珍自稱去追蹤兇手,但是一去無蹤,到現在也沒有下落,你又不回來,我……」

  他沒有再講下去,因為木蘭花鎮定地望著他,使他更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了,他停了一停,苦笑道: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「說來可話長。」木蘭花坐了下來,皺起了雙眉,「秀珍去捉兇手了?到現在還沒有回來?難道一點消息也沒有?」

  「沒有!」高翔搓著雙手。

  就在這時,電話鈴響了,高翔一把抓起了電話,聽了一句,便「啊」地一聲,道:「快放她出來,唉,這像是什麼話,快!快!」

  他放下了電話,苦笑了一下,道:「秀珍給人們當作了女瘋子關進神經病院去了,好了,你們兩人,總算都有著落了!」

  「高翔,」木蘭花不禁笑了起來,「你什麼時候起,成了我們兩個人的保護者的?」

  「蘭花,」高翔紅著臉,「你去見那姓谷的老東西,有什麼結果,為什麼我立時率隊前去,只見到了柯一夢,你已不在了?」

  「谷老先生和這件事情,可以說是沒有關係的,我推斷他是受了人的利用,利用他的是柯一夢,但是柯一夢卻也死了。」

  「柯一夢死了?」高翔駭然問。

  「是的。」木蘭花將大酒店中發生的事,和自己的推斷,向高翔約略說了一遍,最後道:「我們如今要做的事,便是找那個神秘人物!」

  「是的。」高翔點了點頭,「可是我也有一個發現,我在那幢古老大屋的一個保險櫃中,找到了半張相片,你猜相片上的人是誰?」

  木蘭花還未曾回答,穆秀珍的聲音,便已從門外響了起來,叫道:「是大頭鬼,落水鬼,吊死鬼。」她一面叫,一面怨氣沖天地奔了進來,她身上還穿著精神病院的白色病服,一進來便坐了下來,然後又立即站起,叫道:「我要放火將精神病院燒了!」

  木蘭花望著她一笑,道:「如果你真去放火的話,那你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了。快別胡鬧了,事情比我們想像的嚴重得多!」

  穆秀珍想想自己的遭遇,雖然可氣,但卻也十分好笑,她忍不住「嗤」地一聲笑了起來,道:「算是我倒霉罷了。」

  木蘭花望著穆秀珍搖了搖頭,道:「那半張相片上的是什麼人,我可猜不到,你說吧。」

  穆秀珍剛才在門口是聽到那句話的,她怪叫道:「讓我來猜,我猜那半張相片上的人,是死了的聾啞人?趙進?是…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!」她連猜錯了幾次,未能猜中,索性撒起賴來,她不認識的人太多了,她以為這一次一定可以猜中了。

  怎知道高翔搖頭道:「不,他是張伯謙院長,你是認識的!」高翔取出了那半張相片來。放在咖啡几上,木蘭花立時全神貫注地看著。

  穆秀珍鬧了一個小笑話,但仍然未曾猜中照片上的是什麼人,她賭氣不再出聲,也不去看那張相片,自顧自上了樓。

  木蘭花望了片刻,才抬起頭來,道:「張院長看到過這張相片了麼?」

  「看到過了,他說這是在多年之前,攝於南美洲秘魯,處於沙漠中心的一個山谷中的,那時他正從事印加帝國文物的研究。」

  「印加帝國文物……」木蘭花自言自語著:「那麼,在他身邊,應該有一個人的,這個人已經被撕去了,那個人是誰?」

  「我也這樣以為,可是張院長卻說,在他的身邊,是沒有人的,那張相片,根本只是他一個人照的,並不是和別人的合照。」

  木蘭花又拿起照片來,仔細地看看,她又順手拿起一具放大鏡來,察看了約有三分鐘之久,才道:「張院長是在說謊。」

  「說謊?」高翔不禁愕然。

  的確,本市的博物院院長張伯謙博士,是世界知名的學者,將這樣一個學者的名字,和「說謊」兩字連在一起,那是難以想像的。

  「他是在說謊。」木蘭花卻十分肯定,「我相信他一看到這張照片,就立即知道他身邊的那一個是什麼人了,只不過他不肯說而已。」

  「你何以如此的肯定呢?」高翔不能不表示懷疑。

  「我當然有我的理由,兩個人合拍一張相片,通常兩個人都是站得十分近的,要在照片上剪去一個人,而不損及另一個人,是十分困難的。我敢斷定,那張院長之外的另一個人,當時是穿著深色的衣服,你看,在張院長的身邊,還有些深色的邊緣,那就是另一個人了。」

  高翔接過了照片,仔細地看了一看,他不得不佩服木蘭花觀察的精細,他疑惑地抬起頭來,道:「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?」

  「我還不知道,你這張相片既是從那幢古老大屋中得來的,我想多少有點關係,如今我正在致力尋找那個神秘人物──」木蘭花頓了一頓,心中忽然一動,「難道那神秘人物,就是這個被剪去了的人?」

  連木蘭花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,高翔自然也是一片惘然。兩人默默地相對著,穆秀珍卻又在這時,「蹬蹬蹬」地走下樓來,她已換了衣服,一下來就直衝大門口,準備出去。

  「秀珍,」木蘭花忙叫:「你到哪裡去?」

  「我要去查兇手。」穆秀珍神氣活現地說。

  「秀珍,你先過來,那另一件兇案又是你發現的,你將詳細經過向我們說說。」木蘭花向她招著手,柔聲地說。

  穆秀珍又興奮了起來,她在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的對面,坐了下來,將她如何大著膽子上三樓檢查,那膽小的警員忽然看到聾啞人的「魂魄」,她如何衝到門前去開槍,以及追拿兇手,被人當著是神經病患者等的情形,興高采烈地講了一遍。

  等到穆秀珍講完,高翔和木蘭花兩人,互望了一眼,齊聲道:「這樣看來,一定是他了。」

  「誰?」穆秀珍急忙問。

  「當然是那個假扮陳三的人了。」高翔答。

  「呸,」穆秀珍撇了撇嘴,「那還用說麼,誰不知道是那個傢伙啊,可是那個傢伙又是什麼人,你們可知道麼?可有線索麼?」

  「唉,」木蘭花嘆了一口氣,「我已幾乎可以將他捉住了,但結果還是給他走脫,我還是要設法和谷老爺子去見面──」

  「我看不必了。」高翔搖頭道:「既如你所說,這老頭子是被人利用的,那麼他在這一連串的事情中,看來十分重要,事實上卻無足輕重!」

  「錯是不錯,但至少在他的口中,我們可以知道有可能利用他的,除了柯一夢之外,還有什麼人,這就利便得多了。」

  「可是,」高翔抬起頭來,「這個可憐的老人,已經以為自己的兒子得到了清白,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利用的話,豈不是又要傷心?」

  「你說得對。」木蘭花站了起來,來回踱著,就在這時,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,木蘭花拿起電話,聽了一下,交給了高翔。「找你的。」

  高翔拿過了電話,「嗯」地一聲,道:「怎麼樣,噢,是,我已經知道了,你們作了檢查──」他轉過頭來,「警方在查柯一夢的屍體。」

  木蘭花點了點頭,高翔繼續聽著電話,突然他「啊」地一聲,道:「在死者的手中,有一角織錦?是,很重要,小心保存。」

  高翔放下了電話,道:「死者的右手,緊緊地握著,用了極大的氣力,才將他五隻手指拉了開來,而在他的手中,握著一角織錦──我幾乎可以肯定,那織錦一定是博物院中失去的那一幅中撕下來的,可能柯一夢在臨死之前,和那個神秘人物爭奪過這一幅織錦。」

  「唔。」木蘭花只是這樣地回答了一聲。

 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沉思之中,她已經想到過,那幅南美洲古印加帝國的織錦,和一連串的怪事有牽連,但是都還沒有具體的證明,如今,證明已經有了,如果不是這幅織錦和一連串的怪事有關的話,何以柯一夢的手中,會緊握這幅織錦?

  但是,雖然有了證明,事情還是茫無頭緒的。

  高翔怔怔地望著木蘭花,好一會才道:「蘭花,你可有新的概念麼?難道真的要將這一連串的事,當作懸案?」

  「當作懸案?」木蘭花喃喃自語,突然之間,她心中一亮,道:「我看,谷老爺子和張院長兩人是相識的,你說有沒有可能?」

  高翔不知道她何以忽然會問起這樣一句話來,而且這個問題,他也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感覺,是以他仍是怔怔地望著木蘭花。

  木蘭花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,來回地走著,道:「我記得,谷老爺子曾經說,他不想到博物院中去,因為他十分討厭博物院中的一個人,而聾啞人陳三能夠在博物院中做工,你不認為這是谷老爺子介紹陳三去的麼?」

  高翔越聽越是莫名其妙。

  穆秀珍也瞪大著眼睛,難以出聲。

  「你們兩人,曾經被谷老爺子拘留過,張院長也和你們在一起,是不是?」木蘭花俯身,一字一頓,慢慢地問著。

  「是,但我們是在離開那幢古老大屋時才見面的,在屋中的時候,我們並沒有見到他。」高翔將當時的事實,講了出來。

  「那就對了,張伯謙博士和谷老爺子原是認識的,兩人之間,可能還有過齟齬,總之是有過不十分愉快的經過就是了。」

  「或許是,」高翔攤了攤手,「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?就算他們是相識的又如何呢?」

  木蘭花也攤了攤手,道:「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,但如今,包圍在我們四周的,是無數謎團,我們必須抓住每一個可抓住的線索,循著這個線索找下去,可能找到一定的結果,也可能是一無所獲,但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!」

  高翔苦笑了一下,木蘭花的話,常然是有道理的,但是張院長和谷老爺子是不是相識,這一點在高翔看來,卻是絕無作用的。

  木蘭花來回踱了幾步,又道:「高翔,你可以回去了,你去詳細研究柯一夢手中的那半幅織錦,暫時別到博物院去。」

  「蘭花姐,」穆秀珍搶著道:「不到博物院去,怎麼能查出這一連串怪事的來龍去脈來?」

  木蘭花向高翔點頭示意,高翔即告辭。

  高翔走了之後,木蘭花才在穆秀珍的肩頭之上,輕輕一拍,道:「我要去見張院長,你在家裡等我的電話,我隨時都可能打電話回來的,你千萬不要亂走!你也疲倦了,還是休息的好。」

  「不,我和你一起去。」

  「你還敢到博物院去?你去一次,博物院就出一次兇案,要是再給你發現一次兇案的話,高翔要懷疑你就是兇手了!」木蘭花打趣地說。

  「他敢!」穆秀珍叫起來,彷彿是真的一樣。

  「好了,上樓去吧,我還要化裝,這件事只不過是一件動機不明的兇案而已,以後有更驚險的事,我再帶你一起去好了。」

  穆秀珍的心中,雖然不願,但是卻也扭不過木蘭花,只得嘟著嘴,悶聲不出,倒在床上,卻又故意睜大著眼睛,表示她在生氣。

  但是,二十分鐘後,當木蘭花化裝妥當之後,經過臥室之際,卻發現穆秀珍早已睡著了。木蘭花輕輕地掩上了房門,撥動了門柄上的一個鈕掣,這樣,任何人只要一推這扇門的話,穆秀珍的床頭,便會有一陣震盪將她震醒的,她就可以預防了。

  木蘭花輕輕地下了樓,出了大門。

  這時,早已過了午夜了。

  黯淡的街燈,照在木蘭花的臉上,木蘭花這時,已不是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女了,精妙的化裝,使她變成了一個面目粗糙的中年婦人。

  她急速地沿著公路走著,等到走到市區的時候,已經是凌晨一時了,在市區的邊緣上,她截到了一輛的士,來到了博物院。

  龐大古老的博物院,在黑暗之中看來,分外神秘,門口兩盞燈,在黑暗中發出昏黃色的光芒。張院長是住在博物院中的,木蘭花早已打聽清楚了,她在博物院的大門,略停了一停,便像是幽靈一樣地閃進了博物院旁的小巷之中。

  凌晨時分,是一個城市一晝夜之中最靜的時候,當木蘭花身形閃進了小巷之後,更是靜到了極點,木蘭花在小巷中,向前走了十來步,便抬頭向上看去。

  博物院在靠小巷的一面,有著不少窗子,但每一個窗子是黑沉沉地,木蘭花根據穆秀珍的敘述,抬頭向三樓的窗子瀏覽著。

 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聾啞人陳三房間的窗子,那是在水喉管旁邊的一個。木蘭花夤夜前來博物院的目的,是想會見張院長。

  她不想這次會見有任何人知道,是以她必需偷進博物院去,突然在張院長面前出現。聾啞人陳三已經死了,從他的房間中爬進去,那是保證可以不被人發覺的,所以她才在這個小巷之中,選定了這個窗口,向上迅速地爬了上去。

  窗子雖然上著栓,但木蘭花只是以極短的時間,便輕輕地打開了窗子,躍了進去。

  這是一間十分小的小房間。

  房間中暗得可以,木蘭花才一躍進了房間,便肯定房間中並沒有人,但是她卻感到有一股極其陰森的氣氛,籠罩著自己。

  木蘭花想起這間房間中曾發現過死人,和房間外走廊上的那些古埃及的木乃伊,突然之間,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十分詭異的感覺來。

  她停了一分鐘,才輕輕地向前走去。

  到了門旁,門是虛掩著的,因為門鎖已在日間被穆秀珍擊壞了。她輕輕地拉開門,走廊之中,一團漆黑,黑得幾乎什麼也看不到。

  然而在那幾具銅棺之旁,卻又隱隱有幾點綠幽幽的光芒在閃爍著,雖然沒有一點怪異的聲音,這情形也不禁令人毛髮直豎。

  木蘭花又停了一停,她不禁為自己剛才心中興起的那一陣恐怖之感而覺得好笑,銅棺中是木乃伊,那麼在銅棺附近有一些磷火,又有什麼好怕的呢?

  博物院員工的宿舍是在二樓的,木蘭花沿著漆也似黑的走廊,向前走去,到了樓梯口子上,正準備向樓下走去之際,忽然聽得在一間陳列室中,突然發出了「拍」地一聾響!那一下聲響,在寂靜的黑夜之中聽來,十分之清晰!

  木蘭花知道那絕不是自己的幻覺,她陡地後退了一步,貼牆站定,循著聲響的來源,向前用盡目力地仔細看去。

  她可以斷定,那一下聲響,正是由那間陳列那幅失去了的織錦的陳列室中發出來的,但為什麼一下聲響之後,便沒有聲息了呢?

  是不是一隻野貓闖了進來,造成了一下聲響,使得自己神經過敏呢?還是在那間陳列室中,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在進行呢?

  木蘭花停了兩分鐘左右,以極輕極輕,貓一樣的步法,向前走去,她本來是準備來到了陳列室的門口,將耳朵貼在門上,仔細聽上一聽的。

  然而,當她來到了門前的時候,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卻發生了,門把上發出了極其輕微的「得」地一聲,那扇門竟被人從裡面打了開來。

  這是極其突然,木蘭花事先是絕未意料到的事情!

  那扇門才一拉開來,木蘭花便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。

  由於極端的黑暗,木蘭花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人,她只不過看到在黑暗之中,朦朧地站著一個人。木蘭花知道,自己既然看到了對方,那麼對方當然也看到了自己,再想要避開,是來不及的了,但由於黑暗,對方也一定看不清自己是誰。

  所以,在這樣的情形下,凝立不動,靜以待變,這是最好的辦法,木蘭花屏住了氣息,一動也不動地站著,等那人發話。

  那人當然也看到了木蘭花,他也呆立著不動。

  剎那之間,木蘭花的心中,不知道泛起了多少問題來,那是什麼人,半夜三更,他在博物院三樓的陳列室中幹什麼?

  木蘭花和那人僵持了半分鐘──雖然只是半分鐘,但是這半分鐘卻長得出奇,令得木蘭花的手心之中,也濕膩膩地在出汗。

  半分鐘之後,那人開口了。

  那是一個黯啞的,低沉的,幾乎連是男是女也分不清的聲音,道:「你來早了五分鐘,做我們這一行,是不能心急的。」

  木蘭花心中,暗鬆了一口氣。

  她雖然仍不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,但是對方卻顯然將她當成了另一個人,那個人大約是在五分鐘後要與他相會的。

  木蘭花也以含糊的聲音,「嗯」地一聲。

  她一面含糊地回答,一面心中在盤算著,若是那人再和自己說話的話,自己如何回答,還是出其不意地將那人擊倒再說。

  她正在猶豫著,那人又開了口,道:「東西在老地方,你去取吧。」那人一面說,一面已經向前走來,身子竟在木蘭花的身旁擦過。

  在那一瞬間,木蘭花心中的思潮起伏,也已到了極點!

  她這時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人擊倒,是不是應該那樣做呢?還是聽憑那個人離去,等待五分鐘後,另一個人到來,再來發難呢?

  是眼前這個人重要呢?還是五分鐘之後要來的那個人重要呢,自己大可以先擊倒了那人,再靜靜地等候另一個人,這樣是不是行得通呢?

  那人在木蘭花身邊走過,只不過是一兩秒鐘之間的事,木蘭花實在沒有可能多作考慮,而她心中,已然可以肯定,那個在黑暗中突然出現的怪客,一定和連串怪事,有著密切的關係,若是放他離去,只怕以後再也沒有和他相見的機會了。

  姑不論他是不是那個假扮陳三的神秘客,還是先將他擒住了再說!是以木蘭花連忙一縮手,手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背心。

  那人「哼」地一聲,身子猛地向前,跌出了半步。

  木蘭花旋風也似地轉過身手,重重地一彎,劈在那人的後頸之上,那人第二下呻吟聲還未曾發出來,「咕咚」一聲,便已跌倒在地上了。

  木蘭花知道自己這一掌,至少可以使得那傢伙昏過去半小時左右,她便拖著那人的一條腿,拖進了那陳列室,她又耐著性子等著。

  然而,她立即知道,那個本來應該在五分鐘之後出現的人,是不會再出現的了。因為二樓的電燈突然亮了,那顯然是木蘭花剛才擊倒那人時所發出來的聲音,已經驚動了二樓的人,同時,二樓有好幾個人的呼喝聲傳了上來:「上面是什麼人?」

  那幾個人的呼喝聲,聽來雖然粗壯,但木蘭花卻也聽得出呼喝的人,聲音之中,帶著十分驚恐的味道,聲音有一點發顫。

  發出喝問聲的,當然是住在二樓員工宿舍中的人了,緊接著,木蘭花又聽到二樓人聲鼎沸,七嘴八舌,講話的人越來越多了。

  木蘭花知道人一多,一定會有人大著膽子上三樓來察看的,她連忙拉著那個被她擊昏的人,到了陳列室的一角不易被發現的地方,她自己也隱了起來。同時關上了那扇門。果然,不多久,便聽到有腳步聲傳了上來,有人打開了門。

  電筒光閃閃射了進來,但只是隨便轉了一轉,根本沒有人進來,接著又有人道:「沒有什麼人,只怕野貓跳進來了吧。」

  有的道:「別攪了,明天起,殺我頭也不再在這裡住了,鬼裡鬼氣,剛才明明聽到有人叫喚的聲音,你說是野貓,那誰信?」

  人聲又迅速地下了二樓,三樓上又回復寂靜。

  木蘭花唯恐那人突然醒過來,又重重地在他的頭部,踢了一腳,然後又打亮了她隨身攜帶的小電筒,在陳列室中四面照射著。

  她立即發現,在一個陳列櫃中,有一個完全不應該屬於博物院中應有的東西──那是一個牛皮紙包裹,方方整整的。

  那個陳列櫃,就是放置那幅織錦的那個,那幅織錦早已不在了,空的陳列櫃中,卻多了這樣的一個牛皮紙的紙包。

  木蘭花立即想到那人的話:「幹這一行的,不能緊張;東西在老地方。」那一包東西,自然是那人帶來,要寄給博物院中的一個人的了。這時候,木蘭花不禁有一點後悔,因為那個人自然不是博物院內部的人。如果自己放過了這一個人的話,那就可以知道博物院中來接受這一包東西的是什麼人了。

  木蘭花並沒有立即去看那一包是什麼東西,她手中的小電筒的光芒,停在倒在地上,昏了過去的那個人的臉上。

  那是一個方臉的漢子,左邊的耳朵,少了一半,像是給什麼利刃削去的,木蘭花一看清楚了那個人,便陡地一怔,熄了電筒。

  那個人,木蘭花是認識的。

  他是本市的一個大毒販!

  當然,他在表面上,是有著堂而皇之的職業的,而因為沒有證據,警方只是注意他,而未能對他採取任何有效的行動。

  關於這個人,方局長曾和木蘭花討論過幾次,木蘭花也曾經調查過,可是卻也沒有抓到什麼實在的證據,只知道他有一個花名:半耳鼠。

  這個綽號和他的大名,陳萬貫相比,當然是差得太遠了,木蘭花絕想不到,這樣的一個大毒販,會在這裡落在自己的手中。

  那麼,那一包東西,竟是海洛英了?

  據估計,那一大包海洛英,至少有五磅,照時值來說,便相當駭人,陳萬貫是交給博物院中的什麼人呢?市立博物院竟是毒品的轉運站,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,既然博物院中有了這樣的秘密,那麼一連串的兇案,自然與之有關了!

  木蘭花迅速地想著,她又打著了電筒,直射著陳萬貫的臉,伸腳在陳萬貫的太陽穴上,輕輕地踢了幾下,陣萬貫的太陽穴受了刺激,慢慢地睜開了眼來,木蘭花立刻沉聲道:「別妄動!」

  陳萬貫已伸手按在腰際,但是木蘭花一伸手,已先他一步而將他腰際的手槍,取了過來,對準了他的肚子,又道:「別亂動!」

  陳萬貫閉上了眼睛,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。

  他的臉上,額上和鼻尖上,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,他的氣息也變得十分急促,道:「朋友,你是哪條線上的,有話好說,你要多少?」

  木蘭花心中又好氣,又好笑,原來陳萬貫將自己當作是「黑吃黑」的人了。她冷笑了一聲,道:「警方如果知道你今晚的行動,那一定十分感興趣了?」

  「嘿……嘿……」陳萬貫乾笑著,「自己人,有話好說,何必拿警方來嚇人,見者有分,你提出一個數目字來好了。」

  木蘭花一翻手,食中二指,挾住了一枚尖針,針上有一朵小小的木蘭花,在陳萬貫的面前,揚了一揚,道:「我是木蘭花。」

  陳萬貫的面色,在電筒光下,成了死灰色。

  「木蘭花!」他顯然是久聞木蘭花的大名的,因之,當「木蘭花」三字,自他口中吐出來的時候,他簡直已和一個死人差不多了。

  「好了,你可以講實話了,誰是接貨人?」

  「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送到這裡來的貨品,並不是運銷本市,而是轉運出去的。」陳萬貫急急地說著,唯恐木蘭花不信,「我只是奉上司的命令,每隔一個月,便將五磅貨物,交到這裡來,便自然有人轉運出去的了,我真的不知道──」

  陳萬貫的臉面,在電筒的照射下,可怖地扭曲著,他面上的汗水,簡直可以匯成河了。他哀懇地望著木蘭花,又道:「我洗手不幹了,你……放過我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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