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回 英雄鑄劍
只聽武振雄仰天一笑,大喝道:「相公好俊的身法。」
黑衣少年茫然道:「師傅你老人家在對誰說話?」
他身後的少年文士突然輕輕一笑,道:「我!」
黑衣少年身子驀地一震,霍然轉身,那少年秀士如影隨形,又到了他身後,身法有如鬼魅一般。
武振雄大喝道:「躺下去。」
黑衣少年隨身撲倒在地上,擰頭而望,那少年秀士方自轉步自他身側走了過去,他這才知道人家竟始終跟在他身後,掌心不禁突地沁出了冷汗。那少年秀士雖然身上也早已被雨水淋濕,也沾了些泥污,但神情間卻彷彿是穿著最最乾淨的衣服似的,絲毫不見狼狽。
他目光四下一掃,朗聲大笑道:「好,好,很好。」
海大少見他雖然也頗英俊,但神情間那種志得意滿,故作瀟灑的味道,卻實在令人見了有氣,忍不住罵道:「好什麼?好個屁!」
霹靂火卻已接口笑道:「好臭。」
少年秀士面上笑容突然不見,冷冷道:「看兩位相貌堂堂,怎的出口便是卑鄙之言,豈非令人齒冷?」
海大少只作未聞,故意深深吸了口氣,轉頭嘆道:「果然是臭得很,不但臭,而且還有些酸酸的。」
霹靂火正色道:「只怕是悶壞了的陳年臭屁。」
眾人雖被那少年秀士武功所驚,但聽海大少、霹靂火兩人一搭一檔,嬉笑怒罵,也不禁都「噗嗤」笑出聲來。
鐵中棠此刻又早已閃身到那些勁裝大漢身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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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只有他在暗暗擔心,只因他見了這少年秀士的輕功,知道海大少、霹靂火兩人還不是此人的敵手。只見那少年秀士瞧了他兩人幾眼,目中已有殺機閃動,突然笑道:「田某謹遵師訓,決不先向別人出手。」
他蔑然一笑,冷冷接道:「不知兩位可敢動田某一動麼?」
海大少突然自霹靂火掌中取來那木瓶,放到地上,學著那少年口吻,冷冷道:「這木瓶也從不先向別人動手,不知你敢動它一動麼?」他口聲本極清亮,此刻卻故意說得尖聲細氣,眾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。
少年秀士再三故作矜持斯文,說話也咬文嚼字,此刻卻也忍不住怒喝道:「我就偏偏毀了它,看看它是什麼變的!」
喝聲中已伸出手掌,拍向木瓶,只是他還生怕瓶中是什麼毒物,是以出手絲毫不敢大意。
海大少大笑道:「這木瓶也沒有什麼古怪,但裡面裝的卻是盛大娘救命的解藥,毀了它盛大娘就沒命了。」
少年秀士手掌已拍及木瓶,掌力也已發動,此刻掌勢突地一頓,硬生生撤回掌力。真力回收,竟將那木瓶吸上掌心。
鐵中棠見了這少年掌力竟已到了收發自如,大小由心之境,心頭更是大驚,思潮連轉,再三想猜出少年的來歷。
卻聽海大少哈哈大笑道:「咱只當他真有兩手,那知他卻連個小小的木瓶也不敢動手。」
海大少道:「這年頭世上裝模作樣的人當真不少。」
少年秀士卻似未曾聽見,拔開瓶塞,嗅了兩嗅,變色道:「蟾華霜,盛大娘莫非已身受內腑之傷?」他目光一轉,冷冷道:「但此間又有誰配以掌力震傷盛大娘的內腑?依田某看來,各位都有些不像。」
海大少笑道:「田某看不像,田鼠看就像了。」
少年秀士緩緩道:「我看你兩人卻像是一對活活的烏龜。」他如此作態的人,突然罵出「烏龜」兩字,委實要叫人嚇上一跳。
但海大少卻仍不動怒,正待反唇相譏,那知霹靂火卻已火了,厲喝道:「好小子,你只當老夫真的不敢動手?」
少年秀士大笑道:「你若動手,就不再是活的了。」
霹靂火大喝一聲,雙臂齊振,大步而上,周身骨節,都已格格的響,那少年秀士也斂住笑容,眉宇間立現殺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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鐵中棠大是驚惶,只怕霹靂火與海大少此番要將數十年辛苦博來的聲名,就此毀於一旦。就在此刻,那盤膝靜坐調息的青衣少女,突然一躍而起,也不見她身形有何動作,卻已攔在霹靂火身前。那少年秀士見到如此迅快的身法,不禁吃了一驚。
霹靂火卻沉聲叱道:「姑娘閃開。」
青衣少女冷冷道:「此人乃是我家之敵,盛大娘也是被我所傷,閣下為何卻偏偏叫我閃開?」她目光仍然冷漠,瞧也不瞧霹靂火一眼,霹靂火卻不禁被她說得呆了一呆,只得負氣退了開去。
那少年秀士目光上上下下瞧了這青衣少女幾眼,面上不禁現出驚奇之色,道:「盛大娘是被你所傷的?」
青衣少女道:「你若不信,也可試試。」
少年秀士又自瞧了她半晌,突然大笑道:「在下本待試試,怎奈瞧了姑娘這雙如水眼波,卻再也下不得手了。」
海大少冷冷罵道:「想不到這廝瞧見女子,說話竟似變了個人,連骨頭都彷彿突然輕了四兩。」
霹靂火冷哼一聲,道:「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。」
只見這少年秀士眼睛瞬也不瞬地瞪著青衣少女的眼睛,卻又像是未聽到兩人這番嘲罵的言語。
青衣少女卻仍然冷冷道:「既是如此,我瞧你不如快將傷藥送回去吧,再遲只怕那『生』大娘便要變成『死』大娘了。」
少年秀士大笑道:「在下乃是被他禮聘而來,對付幾個耍大旗的朋友,其餘的事全都不管,她死不死,也與在下無關。」
鐵中棠心頭又不禁為之一震,暗暗忖道:「此人若是專來對付我大旗門的,倒當真是個勁敵。」他想來想去,竟想不出本門中有誰能是這少年的剋星!何況縱然有人能勝得了他,他門中的師長,豈非更是難敵?一念至此,他不禁越想越是心驚,只望能知道盛大娘是自何處請得此人來的,那邊的言語,已都聽不入耳裡了!
青衣少女也冷冷瞧了那少年秀士幾眼,冷冷道:「如此說來,你此刻是不願走了?」
少年秀士道:「不錯,暫時還不願走。」
青衣少女道:「你要怎樣?」
少年秀士目光一掃,狂笑道:「在下只要瞧瞧那些嘴上能傷人的朋友,手上是否也能傷人?」
青衣少女冷笑,道:「你要如此,也與我無關,但我也先要瞧瞧你,你到底有什麼能耐敢留在這裡?」
少年秀士朗聲大笑道:「在姑娘面前,在下雖也想自謙兩句,但若論武功一道,在下卻是不敢菲薄的。」
青衣少女道:「如此說來,你的武功總是不錯的了?」
少年秀士道:「豈只不錯而已。」
青衣少女冷冷道:「那麼我就練手功夫讓你瞧,你若能照樣再練一遍,什麼事都由得你。」
少年秀士雙眉軒展,大笑道:「當真是什麼事都由得我?」
青衣少女「哼」一聲,道:「不錯!」突然自腰間拿下一條絲條,隨手一抖,絲條立刻伸得筆直。
少年秀士大笑道:「這還不容易,看來姑娘要什麼事都由我了!」突然頓住了笑聲,再也笑不出來。
原來就在這剎那之間,青衣少女手腕一送,絲條筆直脫手飛了出去,而她的身形,卻也已輕煙般飛起,竟在那懸空的絲條上緩緩走了幾步,絲條方待落下時,她已反腕將絲條抄在手裡,飄身落下,冷冷道:「這容易麼?你來試試。」
她緩緩將掌中絲條送到那少年秀士面前,那少年秀士卻早已驚得目定口呆,那裡敢伸手去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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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大少、霹靂火面面相覷,心頭充滿了驚讚。他兩人雖是睥睨一時,從不服人的硬漢,對這樣的輕功身法,也只有口服心服。那少年秀士望著眼前纖掌中的絲條,額上更已漸漸沁出了冷汗。
青衣少女冷冷一笑,道:「如此容易的事,你也不敢試麼?」
少年秀士反手擦了擦額上汗珠,突然強笑道:「姑娘輕功身法,似已練至返璞歸真,身化微塵,幾能馭氣凌虛之境,中原草澤中竟有姑娘這樣的身法,當真教田某出乎意料了!」
青衣少女冷笑道:「這告訴你,草澤之中,本就是臥虎藏龍之地,什麼人都猖狂不得的。你若不敢試,就快些走吧!」
少年秀士道:「但在下卻待請教姑娘的來歷。」
青衣少女面色突變,叱道:「我的來歷,你管不著。」
少年秀士道:「當今天下,能教得出姑娘這樣武功的人,據在下所知,也不過只有南北兩人……」
那黑衣少年聽他說到這裡,突然大喝一聲,揮拳撲了上來,厲聲道:「你還在這裡胡謅什麼?快滾!」喝聲中,他已狂風暴雨般攻出五拳,招式雖不精妙,但拳風虎虎,顯然兩膀也有著千斤神力。那少年秀士頭也不回,腳步微錯,長袖後拂,輕飄飄避開了這幾拳,口中卻接著道:「而這南北兩人,在下都頗知道……」
那黑衣少年彷彿更是情急,拳勢更見猛烈,口中不住連聲厲叱,使得那少年秀士語音混亂,難以分辨。青衣少女突然幽幽一嘆,道:「么哥,讓他說下去。」
她語聲雖然溫柔,但對這黑衣少年卻似有著極大的力量,他果然立刻閃身後退,但面容上卻隱隱呈現出悲憤之色。
海大少等人見了又不覺大是奇怪,不知這其中又有何隱秘。轉目望去,只見武振雄與那殘廢之人,神情也突然緊張起來,而那青衣少女目光中也帶著異樣的激動,沉聲問道:「那南、北兩人是誰?」
少年秀士目光閃動,道:「這兩位奇人聲名雖然不為世俗所知,但以姑娘這樣的武功,怎會不知道他們的名字?」
青衣少女眉頭微微一皺,彷彿凝思起來。
少年秀士道:「姑娘無論是出自這兩位奇人那一位的門下,都與在下有極深的淵源,姑娘又何妨將來歷告知一下。」
青衣少女仍在凝思,目中卻是一片茫然。
少年秀士面上突然現出希冀之色,目光直視著她,口中緩緩唸道:「雷鞭落星雨,風梭斷月魂……」
青衣少女喃喃道:「雷鞭……風梭……」
少年秀士大聲道:「這兩句話,姑娘也不知道麼?」
青衣少女搖了搖頭,目光四轉,只見眾人口中,也都在喃喃低誦著這兩句話,面上神色,亦自茫然不解。
少年秀士呆了半晌,面色大是失望,搖頭嘆道:「若說姑娘不是出自他兩位老人家門下,在下實難相信。」
青衣少女神情突然激動起來,銳聲道:「什麼風梭、雷鞭,我從來也沒有聽說過,你快走吧!」
這少年秀士又自呆了半晌,終於長長嘆息一聲,大聲道:「既然如此,在下一年之內,再來領教。」話聲中他袍袖微拂,凌空後掠,衝破了風雨,劃空急去。但見他凌空微一轉折,身形便已消失無影。
而那青衣少女,目中卻突然流下了淚珠,轉過身去,背對著眾人,低聲啜泣起來,彷彿心中有甚傷心之事。
※※※
武振雄黯然道:「么兒,還不快去勸慰荷姐……」
那黑衣少年垂首截口道:「荷姐只是想早些知道自己的來歷,早些離開咱們,孩兒勸慰也沒有用的。」
武振雄面色一沉,厲叱道:「胡說!」
青衣少女霍然轉過了身子,大聲道:「孩兒身受義父與大叔的救命之恩,縱然自知身世,也不會想要離開的。」
那殘廢之人黯然嘆道:「你莫要聽么兒胡說,他……他……」
青衣少女道:「何況……孩兒只怕永遠也不會想起以前的事……」突然以手掩面,又自啜泣起來。
黑衣少年呆望著她,目中似乎也泛起了淚光。
海大少、霹靂火心頭更是駭異,想不到身懷如此驚人武功的少女,竟連自己的身世來歷都不知道。
只聽武振雄乾咳一聲,望著他兩人抱拳笑道:「兩位仗義相助,在下無可回報,不知兩位可願屈駕敝處,待在下敬三杯粗酒?」
霹靂火側目望了望海大少,海大少笑道:「你我化敵為友,正該去痛飲三杯,慶祝一番。」
武振雄大喜道:「久聞『天殺星』大名,果然是條豪爽漢子!」
霹靂火笑道:「莫非老夫就不豪爽了麼?走走走,老夫倒要瞧瞧,今日究竟是誰先醉倒?」轉過身子,高呼道:「小兄弟,小兄弟……」突然變色道:「海老弟,我那小兄弟呢?怎的不見了?」
風雨之中,鐵中棠果已蹤影不見,不知在何時走到那裡去了。方才人人都被那少女輕功所驚,竟沒有一人看到他的去向。霹靂火頓足大罵道:「好個忘恩負義的小子,老夫救了他的性命,他卻連話也不說一句,便偷偷溜了。」
海大少笑道:「你這老兒火氣倒真不小。俺看那少年卻不似忘恩負義的人,想必是有什麼事先走了。」他拉起霹靂火的臂膀道:「你我先去痛飲幾杯,那少年若真的忘恩不來尋你,俺寧願輸你個東道。」
霹靂火口中仍在罵罵咧咧,但腳步卻已跟著他走了。武振雄與那殘廢之人,領路先行。
黑衣少年卻悄悄走到那青衣少女身側,垂首道:「荷姐,我方才說錯了話,你莫要怪我好麼?」
青衣少女輕輕點了點頭,突然伸手拉起少年的手腕,柔聲道:「你是我的好兄弟,我怎會怪你?」
黑衣少年目中立刻閃耀起喜悅的光芒。
海大少瞧著他們,輕輕笑道:「老哥,你瞧出來了麼,看樣子這少年人是愛上她了,是以生怕她走。」
霹靂火展顏笑道:「少管別人閒事,吃酒去吧!」
※※※
風雨之夜,道路自是分外難行。眾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,前面方自現出點點燈火,是個小小的村落,村口豎立著一塊木牌,簡陋地寫著「鐵匠村」三字。
武振雄笑道:「這裡便是蝸居所在,兩位莫嫌簡陋。」
霹靂火目光眨動,似乎想說什麼,卻又忍住。
走入村裡,只見這小小的村落,屋舍整齊,房屋彷彿俱是新造,正有不少婦人孺子,立在門口,似在等著夫婿歸來,而那些黑衣蒙面的漢子,到了這裡,也俱是向武振雄與那殘廢之人行禮作別,回到等待著他們的門中,抱起孩子,歡笑低語,妻子們便在身側為他們擦著身上的雨水。
霹靂火越看越覺奇怪,忍不住脫口道:「怪了怪了!」
海大少大笑道:「俺也正在奇怪……」
武振雄截口笑道:「兩位可是看這裡不像個強盜窩麼?」
霹靂火大笑道:「的確連半分也不像,是以老夫才覺奇怪。」
武振雄笑道:「我兄弟雖也做些綠林生涯,但所得財物,卻分毫不動,全都用做濟貧之舉。」
霹靂火道:「那麼你們又何以為生呢?」
武振雄笑道:「打鐵。我手下弟兄,全都是打鐵好手,是以這村子雖偏僻,生意倒也不錯。但等到道上有肥羊路過,而且帶的是不義之財,弟兄們探聽確實,穿上黑衣,蒙上面巾,就立刻由打鐵的鐵匠變成綠林的好漢了。」
霹靂火拊掌大笑道:「妙極妙極,這樣的強盜,江湖中倒真少見得很,若是再多幾個,就更妙了!」
海大少笑道:「看來俺這『俠盜』之名,從此要轉贈閣下了!」相與大笑間,已來到一座極為寬敞的瓦屋之前。這片瓦屋雖然寬敞,但也建築得十分簡陋,門口也懸著塊木牌,算做招牌,上面以黑漆寫著:「神手打鐵,專製各種巧器」。
迎門一間闊廳,寬有數丈,卻放滿打鐵用具,製成的物件,上至刀劍,下至鍋鋤俱有,當真是五花八門,樣樣齊備。穿過此房,便是待客之地。簡陋的房屋中,四面都堆滿了酒罈。海大少大笑道:「這樣的地方,當真是投了俺的脾胃。」
霹靂火接口笑道:「到了這裡,老夫也不想走了。」
武振雄送來乾巾熱茶,又將那黑衣少年帶來相陪,笑道:「這便是犬子武鵬,生得呆頭呆腦,兩位多指教了。」
霹靂火見這少年粗眉大眼,英氣勃勃,身子更是精壯如鐵,不禁搖頭苦笑道:「老夫要也有個這樣的兒子就好了。」他老來無子,見著別人的兒子,心中總是甚多感慨。
海大少目光四望,忽然笑道:「方才還有位兄台,使得好一手刀中夾拐的功夫,怎的不出來廝見?」
霹靂火道:「還有那位青衣姑娘,老夫更是欽佩得很!」
武振雄苦笑道:「那位柳姑娘身世奇特,性情也有些奇特,但她……」突然長嘆一聲,住口不語。
這時那殘廢之人,也已走了出來,只見他不但身子殘廢,面上亦是傷痕斑斑,令人不忍目睹。武振雄立時便為霹靂火與海大少引見,但不知是有意抑或無意,只將這殘廢之人喚做「趙大哥」,卻未說出他的名姓。
※※※
酒過三巡,窗外風雨更急。
那趙大哥突然問道:「方才兩位說起,有位鐵中棠已投入了『落日牧場』,這話可是真的麼?」
霹靂火道:「老夫親眼所見,自是真的。」
趙大哥呆了半晌,復又喃喃嘆道:「真的?怎會是真的?」
霹靂火目光一亮,道:「莫非兄台認得那鐵中棠麼?」
趙大哥急忙笑道:「在下只是聞得其名,卻不認得他。」
霹靂火目光在他那創痕斑斑的面容上凝注了半晌,忽然拍案道:「老夫總覺兄台眼熟得很,不知在那裡見過?」
趙大哥神色彷彿變了變,武振雄立刻舉杯歡飲。
忽然間,外面響起了一陣車轔馬嘶聲,似已停在門口,接著,有人朗聲道:「這裡的主人在麼?我家殷夫人與公子,特地前來,要打件鐵器。」
武振雄微一皺眉,抱拳道:「在下暫時失陪了。」
海大少笑道:「如此風雨之夜,還有人趕著來打製鐵器,看來武兄的打鐵生意果真不錯。」
笑語間武振雄已告罪掀簾而出,只見果有一輛華麗的馬車,停在門外,拉車的兩匹馬也極神駿,彷彿是富貴人家所有。
趕車的蓑衣笠帽,立在門邊,問道:「大哥便是管事的麼?」
武振雄笑道:「不錯。客人要打造些什麼?」
趕車的笑道:「你等著,有好買賣上門了。」又奔將出去,啟開車門,車中便走下一雙衣衫華麗的錦衣男女。
這時,裡面房中的武鵬,正在陪笑勸酒。
只聽得外面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輕笑道:「這裡可有製劍的上好精鐵麼?咱們慕名而來,你可不能用劣貨充數。」
霹靂火喃喃道:「女子也要打劍,這年頭真變了。」
又聽得武振雄的聲音道:「夫人要打製什麼,只要說出尺寸形狀來,貨色只管放心好了。」
那女子聲音笑道:「也沒有什麼,只是幾樣簡單東西,你先拿紙筆,記下尺寸好麼,免得錯了。」接著,便是尋物聲,磨墨聲。
於是,那女子又道:「先要打一對雌雄合股劍,長三尺三寸,寬一寸七分,一口劍重九斤半,另一口打成八斤,但你要特別注意,這兩口劍別的沒有什麼不同,劍柄卻要打成護手鉤的形狀,護手上還要帶著血糟,柄頭要打成空的,裡面可以裝下兩筒花針……你寫清楚了。」
裡面的海大少噓了口氣,笑道:「這女子不但是個行家,而且彷彿還真有兩下子,否則也用不了這樣的兵刃。」
霹靂火道:「但聽她聲音,卻像是個賣唱的。」
這時,外面武振雄道:「都寫清楚了,夫人還要什麼?」
那女子道:「還要打幾筒梅花針,圖樣在這裡。這雖不是什麼獨創暗器,但你也不能再用這圖樣為別人打造。」
武振雄道:「買賣規矩,本店從不廢的。」
那女子笑道:「好,大弟,你要什麼,你自己說吧!」
接著便是個清朗的少年男子口音道:「劍,一口劍,只要重三十七斤,長三尺九寸,別的都無所謂。」
那女子,口音句句帶著甜笑,這男子口音卻似沉重得很。
裡面的海大少,又自噓了口氣,道:「好重的劍,看來這男子更是個角色,俺真想看看他們的模樣。」
武鵬笑道:「酒罈後就有個小窗子。」說話間他已撒開酒罈,果然有個小小窗口,外面琳琅掛著些鐵器,自外望內,被鐵器所掩,但自內望外,卻可從鐵器空隙中看得清清楚楚。
海大少、霹靂火等人忍不住俱都湊首望去。只見武振雄正在伏案而書,一面詫聲道:「三十七斤的劍?這個在下倒從未打過,不嫌太重了麼?」
一個錦衣少年,背著窗口,立在武振雄身邊。此刻這少年沉聲道:「正是要重些。」他話聲微頓,又彷彿自語著道:「若不用如此沉重的劍,怎能勝得過他那鬼一般靈活的手腕?」
海大少暗暗忖道:「以重勝快,以拙勝巧,想不到這少年竟已摸著了如此高深的門道,卻不知他是誰?」目光轉處,只見一個宮髻高挽、體態婀娜的錦衣女子,正自角落中緩緩轉過了臉來。
燈光映照下,她那花一般的笑靨,水一般的眼波中,都帶著種無可比擬的魅力,當真弄得令人神魂飄蕩。但海大少、霹靂火見了這絕美的面容,心頭卻齊地吃了一驚,幾乎忍不住要脫口驚呼出來。這錦衣美女,竟是溫黛黛。
※※※
只見她眼波橫流,嬌笑著道:「我看了他這裡所打的幾件兵刃,果然不錯,大弟你要什麼,只管說吧!」
那錦衣少年仍未回身,只是沉聲道:「還要七副手銬腳鐐,分量打得越重越好,更要純鋼打成,不易折斷的。」
武振雄顯然吃了一驚,抬頭道:「手銬、腳鐐?」
那少年冷冷笑道:「不錯,用來銬猩猩的。」
他笑聲中含蘊著怨毒與冷削,使得武振雄又自一呆,但這少年卻緩步走了開去,腳步輕靈,幾乎不帶聲息。
武振雄呆了半晌,方自笑道:「客人貴姓大名,幾時要貨?」
那少年霍然轉過頭來,目光直射著武振雄,一字字緩緩道:「你不必問我名姓,交貨越快越好。」
燈光下只見他目光明銳如星,面容雖蒼白,但劍眉星目,英俊逼人,尤其眉宇間所帶的那份憂鬱與悲憤,更使他平添了許多男性的魅力,武振雄暗嘆一聲,忖道:「好個英俊的美男子!」
但海大少、霹靂火見了這英俊的面容,卻又不禁吃了一驚:「原來是他!」這少年赫然竟是雲錚。
他兩人卻未見到,身後的趙大哥,面色變化更劇。只因這「趙大哥」正是那義氣的漢子趙奇剛,而趙奇剛此刻也認出這少年正是自己冒死自林中救出的雲錚。
※※※
他將雲錚救出後送到自己至交武振雄處,那知雲錚卻自作聰明,誤會了一切,竟逃了出去。那時趙奇剛正在懸崖邊哭悼鐵中棠──那時懸崖下,沼澤中,九死一生的鐵中棠也曾聽到他聲音。也正在那時,他遇著寒楓堡門下,一番惡鬥,寒楓堡門下雖都戰死,他自己也受了重傷。等到他掙扎著逃回武振雄處時,雲錚早已逃去,他驚急之下,知道那裡再不能立足,便與武振雄逃來這裡。他們招集弟子,在這荒地上建起這新的村落,滿懷雄心的趙奇剛,更練成刀中夾拐的招式,彌補了他殘廢的缺憾。於是他髀肉復生,要以殘年劫富濟貧。於是他與武振雄兩人,便創出這份事業。
此刻──他見到雲錚,實在忍不住要衝出去,向那魯莽的少年解釋一切誤會,告訴他鐵中棠對他是如何義氣。
──他若是將一切都告訴了雲錚,那麼一切事便都將改變,鐵中棠也不會再遭受許多不白的冤屈。但他瞧了霹靂火一眼,卻忍住了這份衝動,只因他生怕霹靂火加害雲錚,更怕霹靂火知道自己的身份。他暗自思忖:「只要雲錚一走,我便在暗地追蹤而去。」
這時,溫黛黛卻又嬌笑起來。她嬌笑著走到武振雄身側,道:「我大弟脾氣不好,你莫怪他,只要你東西打得好,我不會虧負你的。」笑語中,她忽然伸出手掌,在武振雄手臂上輕輕擰了下,又自嬌笑道:「好結實的人兒,你妻子必定幸福得很。」
武振雄呆了一呆,面孔立刻紅得發紫了。
溫黛黛卻仍然銀鈴般嬌笑著,在他面前,扭轉著腰肢。
雲錚面沉如水,故意不去看她,卻終於忍不住一步掠了過去,伸出手掌,將她推到一邊。
溫黛黛眨了眨眼睛,嬌笑道:「你幹什麼呀?」
雲錚仍不看她,鐵青著臉,沉聲道:「鐵匠,你寫清楚了,那七副鐐銬上,還要刻上名字。」
武振雄乾「咳」一聲,道:「什麼名字?」
雲錚厲聲道:「第一副鐐銬上,刻『鐵中棠』三字,這副鐐銬要分外打得沉重些,好教他再也不能翻身。」
武振雄提著筆的手,突然一震,幾乎寫不出來。
但雲錚卻未見到。接口又道:「還有六個名字,是冷一楓、白星武、黑星天、司徒笑、盛存孝和……霹靂火。」江湖中人,人人俱都只是知道「霹靂火」三字,而無一人知道這老人的名字,是以雲錚說到這裡,也頓了一頓。
裡房中的人,卻都吃了一驚。
※※※
霹靂火更是勃然大怒,一拳便要向窗外打去,但海太少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,急地伸手捉住了他手腕。
霹靂火怒道:「你休要……」「要」字才說出,卻又被海大少掩住了嘴。
只聽海大少道:「不是俺多事,俺看你與『大旗門』的冤仇,還是解開的好。與黑星天那般人混在一起,有什麼好處?」
霹靂火臉都掙紅了,從海大少指縫間支吾著道:「但這小子要為老夫準備一副鐐銬,豈非欺人太甚。」
海大少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」目光轉處,突然改口笑道:「你看外面是誰來了,你的事等下再說好麼?」
霹靂火只得嘆了口氣,道:「好,好,你當真是老夫命中的魔星!先放開手,老夫不動就是。」
這時,他已看到外間的變化──
※※※
雲錚方自說出了那六個名字,溫黛黛如水的秋波,正含笑望著武振雄手掌中移動的筆尖時。
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大喝,一條人影,凌空翻著觔斗,飛掠而來,大笑著道:「哈!果然在這裡。」
溫黛黛還未轉過身,這人形已落到她身邊,拉住了她手腕,只見他眼睛溜溜四下亂轉,正是那跛足童子。
雲錚又自皺起了眉頭,溫黛黛卻展開了笑靨。
她伸出瑩白的手掌,在跛足童子面頰上輕輕打了一下,嬌笑道:「小鬼,你怎麼會知道姐姐我在這裡?」
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,深深吸了口氣,緊握住她的手,笑道:「呀,你越來越香,越來越漂亮了,我真恨不得再親你一下。」
溫黛黛笑著又輕拍了他一掌,嬌笑著道:「小鬼,姐姐在問你話呀,你聽到了麼?你怎會來的?」
跛足童子眨著眼睛笑道:「有個人告訴我。」
溫黛黛一雙眉眼忽然睜大了起來,道:「誰?」
跛足童子笑道:「一個我在路上遇到的人,他告訴我你在這裡,還要我帶來件東西,要我交給你那位痴情種子。」
溫黛黛嬌笑道:「到底是誰呀?誰是痴情種子?」
跛足童子自懷中取出了個信封,指著雲錚嘻嘻的笑。
溫黛黛道:「哎喲你這小鬼,怎麼給他取了這個名字。」她笑得有如花枝顫動,雲錚面上卻已變了顏色。
跛足童子將信封遞了過去,只是笑,也不說話。
雲錚滿面怒容,更不去接。
溫黛黛笑道:「你不接,就讓我替你看吧!」接過信封,取出一看,不禁驚喚了出來:「哎喲,十五萬兩銀子!」信封之中,竟是張十足兌現的銀票。
※※※
「官銀十五萬兩整!」裡外兩間房中,如許多視錢財如糞土的江湖豪傑,見到如此巨額的銀票,心頭也都不禁為之一震。跛足童子砸了砸嘴唇,睜大了眼睛,嘆著氣笑道:「乖乖,十五萬兩,早知如此,我真要放在身上多溫一溫了。」
溫黛黛痴笑道:「若換了我,真捨不得交出來了。喂,小鬼,你弄清楚了麼?這是給我的還是給他的?」
跛足童子笑道:「銀票若是我的,我一定給你。」
溫黛黛眼睛瞧著雲錚,咯咯笑道:「你呢?你給不給我?」
雲錚沉聲道:「沒來由的銀子,雲某不要!」
溫黛黛笑道:「哎喲,你若是不要,我可要了,但……喂,這裡有張條子,也是給你的。」她將一張淡黃色的紙柬,交給了雲錚。
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:「紋銀十五萬兩,留交大旗門,雪恥復仇,重振基業,莫問來路,雲錚閣下慎用之。」
雲錚面色微變,厲聲道:「這是誰交給你的?」
跛足童子道:「你多問什麼?這銀子你要就拿去,若是不要麼……嘻嘻,自然有別人要的。」
雲錚呆了一呆,溫黛黛突然輕喚道:「小鬼,你把耳朵湊過來,姐姐我有句話要問問你。」
跛足童子嘻嘻一笑,將身子湊近溫黛黛懷裡。
溫黛黛在他耳邊悄悄道:「老實說,這銀子是不是……他,鐵中棠叫你帶來交給他的?」
跛足童子眨著眼睛,終於笑道:「不錯,你猜對了。」
溫黛黛噓了口氣,輕嘆道:「這人真是古怪……」
跛足童子笑道:「你將耳朵湊過來,我也有句話要問你。」
溫黛黛俯下頭,跛足童子將嘴唇湊到她耳邊,深深吸了口氣,笑道:「老實告訴我,你為什麼這樣香呀?」
溫黛黛一掌拍在他頭上,笑罵道:「小鬼!」
突見雲錚身形一閃,掠到跛足童子身旁,閃電般伸出手掌,扣住了跛足童子的手腕,厲聲道:「你說什麼?」
跛足童子大聲道:「你管不著!」他拼命掙脫手腕,怎奈雲錚五指如鐵鉤般,他怎麼掙得開?
雲錚怒道:「此事與我有關,我自然要管!」
跛足童子道:「吃醋了麼?嘿嘿,你吃的什麼飛醋,像你這樣的男子,人家那有眼睛看得上你?快放手。」
雲錚五指一緊,厲聲道:「若不是看你年紀幼小,今日就放不過你……但你若不說,今日也休想逃走。」
跛足童子疼得額上已流下汗珠,口中卻狂笑道:「我年紀雖然小,也比你強得多,不像你只會害單思病。」
雲錚大怒道:「好刁的嘴。」
跛足童子大聲道:「你放不放手?」
雲錚冷冷一笑,還未說話,立聽跛足童子放聲大呼道:「大哥,快來呀,有人在欺負我!」喝聲未了,滿堂燈火忽然一黯,微風過處,燈火重明,但門前已多了個滿身黑衣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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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見他雙袖飄飄,身形有如鐵鎗般筆立在地上,面目有如石像般,雖無任何光彩,但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懾人魅力。
雲錚心頭一震,跛足童子已乘勢掙脫了他手掌,大聲道:「你若有種,就跟我大哥鬥上一鬥,你敢麼?」他身子一閃,便已躲到那黑衣人艾天蝠身後。
雲錚道:「鬼母門下首徒,雲某正要領教。」
艾天蝠道:「動手吧,我讓你三招。」他言語冰冷簡短,從不多說一字。
但這時溫黛黛卻已閃身將雲錚與他兩人身形隔開。她擋住了艾天蝠,柔聲笑道:「孩子們的事,就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不好麼?我們大人何必管他?」
艾天蝠冰冷的面容,沒有任何表情。
溫黛黛媚笑道:「其實也沒有什麼事,你們還是走吧,我那裡有羊羔美酒,讓我先陪你喝幾杯。」
艾天蝠突然揮出長袖,冷叱道:「閃開!」一股強勁的風聲,隨袖而起,滿堂燭光,又是一黯。
溫黛黛自己也被震得踉蹌後退,但她口中卻仍然嬌笑道:「但願你能看我,那麼你就不會不聽我的話了。」
艾天蝠冷冷道:「以大欺小的男子,若是再要女子保護,豈非令人對你失望?」突然大喝:「還不過來動手?」
溫黛黛眼波一轉,彷彿還要再說什麼,但雲錚卻已自她身邊掠過,口中大喝道:「要動手的便出來!」喝聲未了,他已衝入風雨中。
艾天蝠袍袖微拂,燈火閃動間,也已輕煙般掠了出去。溫黛黛大聲道:「小鬼,你還不快勸勸你大哥?」
跛足童子嘻嘻笑道:「我為何要勸他?要他把那小子殺了最好,那張銀票,也就變成你的了。」
溫黛黛頓足道:「你大哥若殺了他,我就永遠不理你。」
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,道:「唉,原來你還是喜歡他的。」
溫黛黛嘆道:「不是,你不知道,你永遠不會知道的。」
跛足童子怔了一怔,忽然笑道:「哦,我知道了,你因為他是鐵中棠的師弟,才這樣急切?」他雙掌一拍,接道:「好,那姓鐵的我也瞧著順眼,看在他面上,我就去要大哥手下留情好了。」
溫黛黛展顏笑道:「這才是乖孩子。」兩人身形一閃,俱都掠出門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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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振雄目定口呆地瞧著他們,霹靂火、海大少、趙奇剛和武鵬,卻已都大步衝了出去。趙奇剛頓足暗嘆,忖道:「他此番走了,那誤會又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解釋得開。」
只聽霹靂火亦自頓足嘆道:「可惜可惜!」
海大少道:「可惜什麼?」
霹靂火道:「那小子絕非艾天蝠的敵手,他若死在艾天蝠手下,老夫的氣,豈非無法出了?」
趙奇剛心頭一震,大驚道:「那……那人便是艾天蝠?」
霹靂火道:「不錯,此人手段之辣,老夫久已知道。」
趙奇剛變色道:「不好……」突然大聲喚道:「荷兒荷兒!」
喝聲才了,那青衣少女已掀簾而出,她行動迅急,倏忽來去,加以那冷漠的面容,更令人覺得神秘。
趙奇剛道:「快隨我走!」拉起她手腕,急急奔了出去。
武振雄道:「么兒,你照顧著這裡。」縱身躍出大門。
武鵬目光一轉,躬身笑道:「有勞兩位在此照顧一下,小侄前去接應家父。」語聲未了,也已飛身而出。
霹靂火、海大少面面相覷,霹靂火苦笑搖頭道:「這孩子。」
海大少道:「那位趙大哥,想必與大旗門甚有淵源,聽得那少年有險,便急著趕去援救了。」
霹靂火也雙眉一皺,突又笑道:「那位姑娘的武功,倒的確可與艾天蝠一拼,老夫真想去瞧瞧熱鬧。」
海大少笑道:「這一場爭鬥,倒當真不可錯過。」
霹靂火笑道:「老哥這店鋪……」
海大少突然縱身到那車夫身前,伸手「吧」的一拍他肩頭,道:「好生照顧著這店鋪,莫要走了。」
那車夫被他一掌拍得彎下腰去,苦著臉道:「是……遵命!」
海大少哈哈一笑,拉著霹靂火縱身而去。那車夫眼看著他身形去遠,重重將笠帽摔在地,罵道:「他們支使你,你支使我,倒楣的卻是老子。」
突見一條急迅的人影掠上馬車,揚鞭打馬。那車夫大驚道:「好強盜,敢搶馬?」飛步奔了過去,卻被車上人反手一鞭,抽在他臉上。他負痛驚呼一聲,雙手掩面,只聽健馬長嘶,車聲頓起,等他睜開眼來,車馬早已奔得遠了!